“真没想到你是卧底。”白山维背对河面站着,逆着对岸的巡查灯光,一阵一阵的面目模糊:“这些年在朴勇那个老东西手下,吃了不少苦吧?”
“有话直说。”对面的人喝出一口寒气,一道巡查灯光直直地打在他的脸上,印着那条肉疤格外狰狞,这人正是李炽。
今天晚上冷得见鬼,两人才站这一会,睫毛上都结起了霜。不过这样的天气也不用害怕有人会过来偷听——就如同白山维偷听他和朴勇讲话一般。
彼时李炽和朴勇在村东头旱厕接头,交代完了人命欠条的进展,朴勇先一步离开了。他自己却憋着泡尿,想先解决一下。
只是刚进门,就看到白山维提着裤子从旱厕里走了出来:“我说他这些年,怎么还破了不少案子?原来还有你这么个宝贝在呢。”
于是才有了这么一场夜半河边的见面。
“也没什么事,我就想提醒你一下,朴勇可算不上什么好人。你要是有委屈可以来找我,我做你的第二联系人。”
李炽抬起头来和他四目相对。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联系人增加,他们就必须互相监管同步文件,自己不会再是一个没有姓名的影子。
但他同时也明白,白山维并不是出于什么无私的好意。他和朴勇现在竞争局长职务,自己手上的黄纸案就是考核的重点。
李炽忽然有一种武侠小说的代入感,仿佛自己就是那倚天剑和屠龙刀,得自己者得天下。可惜了,自己不是刀剑工具,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个警察。
“我考虑一下。”他转身就走。
墨涔涔的天被冻地落雪,白山维没有追他,独自在这雪夜里点燃一支烟,转身往坚硬的河面上走去。
他家的小楼就在河对面,回小镇上这两天忙地脚不沾地,此刻往回走的步伐不自觉快了起来。
弟弟白明翰到了蹿个的年纪,性格却还是像个小孩,刚一见面就抱着他嗷嗷哭。和家人打过照面之后白山维腰间的BB机响了起来,上面显示着一串数字。
“后天,老时间,老地方。”白山维凭空从那串数字上读出这些信息,这是警用代码,发消息的应该就是李炽。他挑了挑眉毛,一切似乎都在自己的的掌握之中。
家里真好啊,他这些年在外面习惯了,头一次冒出这个想法,是在又一次到老爸炖的那味道奇怪的浓汤之时。于是就这么凭空愣了一下,自己怎么会这么想,真是奇了怪了,就被这一点温暖打败了那往上冲的念头?不行,不能这样。
那重新又拿起BB机,假模假样地看着好像有什么急事一样,放下了手里的勺子回房去了。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两天被李炽一句话套牢的会是自己。
“两年前那场黑帮斗殴,你还记得吗?”李炽站在树下点了根烟。
白山维当然记得,他进警队认的第一个师父张启龙被调来寿禄镇后,就死在了那场斗殴之中。
“怎么了?”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师父当时死的位置,离斗殴发生地不远,我怀疑赵晓曼知道是谁杀了他。”
白山维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两人目光相接之时,李炽停顿了一下:“我给你交个底,我只是想查案,你们俩谁上位我都不在乎。至于我自己,要求不高,结案时能归队就行了。
朴勇那老家伙,估计玩不过你。但是这案子也牵着你师父的案子,咱们正常办事行不?不整那些幺蛾子。”
寒风像是在拿烟头闹着玩,一会要把它冻灭,一会又把火星子吹得更亮了些,映得黑夜中两张人脸明明灭灭。
“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白山维语气很冷静。
李炽暗暗松了口气,他这话的意思大概是无论做不做联系人,都会帮自己一块查案。看来讲出他师父这事,多少勾出白山维二两真心。
“帮我查李山果。”李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