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光尤其亮,映着地上的雪光通明跟白日里一样,仿佛是要看清一些什么东西,让他们没有再隐藏的空间。
严鱼感觉身体有点飘,他身下的雪和血混在一块,四肢已经感觉不到是发冷还是发烫,只是嘴上还是下意识在问着:“那跳炼钢炉的……是不是也是你干的……还有赵晓曼?”
白乡晚坐在了他身边,眼珠子向上扫了半圈似乎是在回忆一件小事:“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么数数,我也杀了不少恶人了。这事啊,还是得从我复员回来说起……”
季浦平说过,白乡晚这样的义警,是需要被关注和认同的,所以只要稍加询问一定可以让他把自己的罪行如军功章一般细数炫耀。
严鱼偷偷看了一眼身后靠着的柱子,祈祷一切如常。而自己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继续呼吸。
“我当时复员回来,是想好好做点事的。
但是小镇上的警察,和我在市里省里部队里看到的那些都不一样,或者说跟他妈个保姆有什么区别?
我刚回来那天,就看到一大爷扇了朴勇一巴掌,因为朴勇没找到他名字里那个生僻字,给他办身份证的时候换了个字,那老头说他忘祖。
朴勇跟个孙子似地点头鞠躬道歉,其他警察好像也都习惯了这样的事,正眼都不看他们领导一眼。
我不能过这样的日子,所以后来就借机装瘸了。医院那医生收了我五十块开了个假报告,后来我还没动手他就喝多了摔泥地闷死了。”他用手比划着大概两册书的厚度,“就这么厚的泥水,都能给他闷死,这叫什么?这就叫天道!”
“胡扯,你没让人家骗人,人家会收钱?”严鱼看着仿佛是死了,但这会又跟诈尸似的出了这么一句。
白乡晚笑了:“让他做就做啊?这人本质就是个垃圾。赵晓曼也是老天爷给我的启示,当时我去小卖部买信纸,听到了她给朴勇打自首电话。那群家长呢,以前就对我态度不好,我让他们孩子留堂接受教育,那是在救他们资质平平的小孩。结果一个个对我冷嘲热讽,说我多事,就喜欢孩子没出息。
你看吧被拐了吧,活该,也是一骗就跳,一群傻子。”
他季浦平要是和严鱼是同一个人,可能就是白乡晚这个样子的吧。严鱼脑子里突然出现这么个念头。这种惩罚恶人的想法,还有清高的自证和确实的能力。似乎让白乡晚觉得自己和他们是同类这件事变得有迹可循了起来。
但是还差一点,是什么呢?严鱼缺血严重,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空旷的一楼大厅突然出现了一声“咔哒”,严鱼垂着的眼皮陡然抬起。
“什么声音?”白乡晚也听到了。
“哪有什么声音……”严鱼如梦呓一般哼唧了一声。
白乡晚狐疑地站了起来,往那怪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那明显就是磁带录到头,自动跳开按键的声音,原来它在此刻会那么刺耳啊……严鱼深吸了一口气,此刻他连腿都抬不起来,除了希望白乡晚眼瞎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努力可以做了。
“有没有人,能来帮我一把……?”严鱼在心里默念,他在快要进入死亡的这一刻,突然涌起一股对季浦平的愧疚,他想要在最后的最后,给他一个有希望的未来。
但他的祈祷似乎一次没有起效过,包括这次。
严鱼看到白乡晚举着那个复读机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认命似地闭上了眼睛。
“那个叫孙殿的警察使的也是这招,你们还真像。”话音刚落复读机被摔在地上,磁带也被拿走了扔进了壁炉。
那噼里啪啦烧的不是一堆塑料,而是严鱼冒着黑烟的希望。
“都讲到这了,我把话讲完吧,你知道孙殿是怎么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