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老式警车驶入了望远镜的视野范围，季浦平手里的望远镜掉到脚边。
“噗欶”声下，他用力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刚刚华彬头部蔓延的黑红色块应该是血液，他受了重伤，十死无生，没有机会把自己说出来。
至于严鱼，死了最好，死不了也不会说出自己。
头一次，季浦平庆幸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季浦平抬起头再睁开眼时，满眼翠绿的松柏和若隐若现的蓝天抚平了他的思绪。
回宿舍，睡一觉——季浦平做出了这个决定。
兴安河边，朴勇和王科的车刚到，就赶紧拿着衣服给从河里上来的白山维披上。后者正忙不迭地扯开了捆绑麻袋的绳子，严鱼满脸是血的脑袋随即露了出来。
“王科，王科你，抬上华彬，和严鱼一块送去医院！”朴勇着急得有些结巴。
今天轮到白山维和朴勇换班巡查兴安河这一块所有水域，严鱼真是命大。
季浦平回到宿舍的时候身上微微发汗，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身体确实越来越差。刚走上台阶，心下又是一惊，他看到段辛在自己门口蹲着。
“上哪去了？”段辛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啊，山里转转。”他按住自己快要应激的神经，掏出钥匙开门，身边的段辛拍了拍裤子站了起来：“血腥味都还没散呢你就敢往山上去？不怕踩着什么地雷土炸弹给崩了？”
季浦平讪笑了一下，段辛察觉到了他的不自然，嚼了嚼牙根：“我这回去一趟，不过几天，怎么你们都变得神秘兮兮的，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似的？”
“你们？”季浦平进门倒水，从善如流，“除了我还有谁啊？我是这两天总想着林场那事，横竖都有点睡不着。今天天气好，我就想着不如直接去里面看看，踩破了这心里的魔障。”
一如既往的天衣无缝的解释，段辛却似乎并没有仔细听。他满脑子想的还就是两个副局长夺权的事。
“季老师，你帮我出出主意。我觉着朴勇和白山维这两人，像是合伙干了什么事。”
大逃杀让镇上的医院里病房几乎满员。
段辛帮着救人登记的时候，看到那两副局长从同一个病房出来，脸上的神色都很凝重。察觉到不对劲，他下一秒就摸了过去。
那是一个六床病房，里面的人都是林场帮大逃杀的严重伤员。所有人都昏迷不醒缺胳膊少腿的，只有最边上一个病历牌上写着李炽的人看上去至少身体完整。
段辛直接略过了他，正要往里看有没有哪个人很特殊的时候，突然听到朴勇在大厅里非常大声地求着医生：“一定要保住那个断了一条腿的病人，要保住他的命。医生多费心！”
“能保住我会不保吗？！”医生满手满身都是血，已经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个来救人。面前这人居然还要耽误他的时间？
“你别挡着人家！”白山维把朴勇拉到一边。
这一切都被段辛看在眼里。
“我后来进去仔细看了里面的伤员，有一个人断了腿，病床上还没有名牌。”此时段辛喝了一口水，“说实话，我觉得他是卧底。但问题是，他两都知道同一个卧底的话，也就意味着，他两没准已经讲和了。这两人要是讲和，多半就要冲着糊弄事去。随便抓个人好让白山维早点升了官，朴勇早点当上局长，这对案子风险太大了。”
季浦平垂下眸子点了点头：“这也说不定，毕竟，人是会变的。”
段辛这趟前来好像就是找他发牢骚的，季浦平只当他是个热血独头子，没想太多。
也就是当时的通讯不发达，季浦平不会知道段辛辣手神探的名号，自然他也不会想到，段辛回了警局，会和朴勇白山维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怎么样？”朴勇还没等他坐下就着急问道。
“没套出什么话来。不过季浦平应该是知道李炽是卧底了。”段辛往嘴里灌了半瓶水，“我说那断腿的是卧底的时候，他脸上嫌弃得都挂了像了，当我是大傻子呢。”
墙上的上海牌时钟如果能往后倒回三圈，季浦平就能看到他们在医院互通消息的画面。
李炽伤的那个混混命保住了，朴勇对着医生千恩万谢。白山维转身看到了站在门边的段辛，他走过来拉上病床的隔离帘，开口就是一句：“他是影子吧。”
此时的三人大有狭路相逢之感，都是警察，没必要否认这件事。
但是看着朴勇一脸的疑惑，段辛双手扣了扣李炽床边的姓名牌：“王科到处拎着家属认人补充资料缴费呢，混黑社会的十个有八个对外称的都是外号，怎么就这个名字早就清清楚楚的标好了？”
他话音刚落白山维就看了朴勇一眼，虽然对年长之人露出不成器的嫌怨表情有些不礼貌，但是白山维还是这么做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段辛叉着腰扬了扬下巴。
他确实没有想到，白山维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居然查出了这么多事。
黄纸杀手杀死赵晓曼，就说明他们查的路子是对的。虽然他心里还是觉得白山维大概是为了自己师父的事如此努力，但是对于放下权斗安心查案这一点，段辛对他们两个都是认可的。
“接下来怎么整？咱们一块查吧。”他补充道。
意识到三人已经站在同一战线，朴勇沉默了一会，终于开了口：“我有个事没和你们说。赵晓曼曾经给我打过电话，说要来自首。”
“自首什么？”白山维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一点微妙的预感，不自觉开口问道，“我师父的死跟她有关系？”
朴勇愣了一下：“是，但这不是主要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