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花那天早上就逼着我去取了钱给她。”
季浦平叹了口气,他正坐在警局的大厅,说完这句话之后,低下头继续填着手里的工程补助申请表。
严鱼站在他身边,装模作样地看着另外一张单子。
“看得懂么你?”他手里的纸被段辛抽回了桌面:“你们也真是的,就应该第一时间过来报警,怎么能直接给冯大花钱呢?”
“我看李山果就在门外车里,他们说已经来警察局报备过了。我就没想这么多,毕竟钱不是我们的……”
“你两怎么就没心眼呢?”段辛啧了好大一声。
季浦平面色有些窘迫,在文件最后签了字:“抱歉啊,还得麻烦你帮我们申请补助款。”
“小事。”段辛收回了表,出去看到院子里的白山维头上仿佛盖着乌云,揶揄了一句:“干嘛呀愁成这样?不就是夫妻俩卷钱跑路了吗?”
他叼着烟想踹段辛,但是对方跑得快,自己踹了个空。
那个年代汽车是稀罕物,照理来说李山果夫妻俩真的开车过来要钱的话,会挺显眼的,但是一路上设卡的兄弟们也没个消息。
如果季浦平和严鱼说谎了呢?
白山维顺着大厅看到门口两人离开的背影,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想法。
而此时他的身后朴勇也在看着他,院子两头的段辛和白山维,让他有一种看着中流砥柱的踏实感。
之前局里要么只有老人家,要么就是王科他们从警一两年的小毛头。老人家不中用,小毛头们过不了多久都会调到外边去谋个好前程。
他叹了口气,从窗户边遥遥对着大兴安岭拜了拜,似乎是在感谢山神保佑,在多事之秋至少有能干之才。
回俱乐部的路上,严鱼手里多了一块糖饼,这是他刚刚顺手牵羊拿了大厅里那孩子的点心。他一边嚼一边开了口:“我真搞不懂你,有时候看着胆子挺小的。有时候又感觉你无法无天,刚搞完肉你还敢直接上警局里?”他要是有这么大单子,现在要干的第一件事,怕是拐了刚刚那个小孩去冒充赵晓曼的儿子,让自己多过两天不愁吃喝的“好日子”。
季浦平没有争辩什么,他早晨出门买化工材料的时候,听到菜市场的人在说警队出动找李山果的事,当即就做出了主动去警局的决定。
因为警方一旦找不到夫妻二人,就一定会来小镇俱乐部找他们俩询问。
而此时池子里的油水还在冒泡,若是被发现警察一定会起疑。
他们俩既然避免不了被调查询问,不如就兵行险着,主动去警局把事情说“清楚”。顺便借着申请补助的事,他们出现的行为也更自然一点。
毕竟哪个杀人犯会成天那么积极地往局子里跑啊?
他与严鱼达成一致行动的前提,是两人合作把装着之前收账的那几万块现金的箱子封在了水泥里。事情到了这一步,拿不到钱谁都不会走。
回程不长,小镇巴掌点大的地方,但是季浦平嫌走路冻眼睛,总是让严鱼开车。
严鱼也像是找到什么存在感了一样并不推辞,前几公里油门明明踩到了底,却在经过东子饭店的时候,突然一脚刹车差点把季浦平整吐了。
“你干什么?”
“不对劲。”严鱼冷着脸突然开始倒车。
季浦平皱着眉头:“什么不对劲?我都处理好了。”
“不是我两的事,东子饭店为啥关着门?他们从来不休息,每天都营业。”
季浦平觉得他像是在故意找事。
饭店门口的玻璃门上挂着铁链锁,严鱼怎么敲门喊话都没人应。他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忽然鼻子抵着玻璃门缝使劲闻了一下,饭店里面的味道本来就很复杂,但他还是从门口塑料布的油浊气缝隙中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刺鼻气味。
季浦平坐在副驾驶上,只见严鱼他捡起一块砖头就往玻璃门上砸过去。大门碎裂的声音大到街坊四邻都探出脑袋来,随着空气的流通,季浦平坐在车里也闻到了那股刺鼻的味道。
张东子和他老婆在两分钟后被拖了出来:“季浦平!开车门!送他两去医院!”
夫妻俩醒过来的时候,朴勇带着王科正好赶到医院。严鱼一口一个“不对生命负责,没脑子”地骂着两个一氧化碳中毒的人。
走廊里有谁的收音机在播刘欢的《从头再来》,不知道又是惹到严鱼哪根神经了,他面红耳赤地往外面丢了个茶缸,给季浦平看得莫名其妙。
他默默地在给严鱼的定义上加上了一条护食,评价从一个合格的变态,变成了野兽习性——杀人放火,尊老爱幼。
朴勇听医生说张东子夫妻二人已经脱离危险,便放下了心。跟在他身后的王科转悠着看到了门边的季浦平,上去打了招呼:“哟,我们平平也在呢?”他们二人近来越发相熟,季浦平也挺喜欢他直爽热情,还有心大不记事的性格,没什么威胁。
“你好呀小王同志。”
“你们俩这算是见义勇为了。”王科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哪里的事……”
王科的八卦雷达再次莫名启动,勾过季浦平的脖子说道:“你知道为啥严鱼这么激动么?”
“为什么?”季浦平挑了挑眉毛。
“严鱼他全家都是烧炭死的,他心里对这事有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