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段辛一脚把柴刚踹下楼梯的时候,王科和冯威站在一楼同时张大了嘴。
“段辛!你疯了!这是犯纪律的事!”朴勇从办公室里连滚带爬的冲出来……
警局矛盾爆发三天前,小镇俱乐部刚刚竣工。
围观的人还没散干净,白山维就收到了沈知书的电报,说他收购的一个回收厂里,收到了一辆汽车。
车牌就是之前他打过招呼要自己手下关注的那个号码——李山果的车牌号。
没有交代什么,白山维立刻离开了小镇去了市里。
汽车驶过小镇路口的时候,白山维看到朴勇骑着自行车在追柴刚:“老柴,老柴你等等我啊老柴!
有什么咱们好好说嘛,你不喜欢搞这种排场,咱们就不搞。
这又不是犯纪律的事,我这不就是想着你远道而来,大家热闹热闹。”
白山维看着车玻璃外的两人,眼珠子跟着面前行进速度并不算快的他们,缓缓地从右移向左边。等他们过了马路,面前的信号灯也变绿了。
他偏浅色的眼珠子突然颤了一下,脑子里忽地想起了自己离开小镇的初心,然后没有任何犹豫一脚踩下了油门。
“你少来这一套!”柴刚一踏进警局院子里就爆发出一声厉喝。
这一路朴勇在他身后唠唠叨叨可算把他的耐心磨光了,出口骂人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自己嗓门能这么大,看着把办公室里的人惊得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又看着门口稍显窘迫的朴勇。柴刚大叹一口气离开了。
朴勇自觉没面子,还是散步并做两步,进去拉着柴刚的胳膊往会议室去。他们两从黄昏谈到天黑,再出来的时候,朴勇脸色不是很好。
当北风带着第一片雪花飘落到大兴安岭的枝头上时,很多人悬着的心都放下来了。
好像这乾坤终于定下,寒冬就是这小镇天地本来的样子,好像这兴安河原本就应该结着厚厚的冰面供人行走一样。
段辛又和朴勇在凌晨的街面狭路相逢,再次端起那碗碴子粥的时候,竟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这一年年过得真快。”最终是朴勇先开了口,“去年这会我以为今年总不会再见到你们了。没想到这人没少,反而还多了一个。”
“你说柴刚?”
朴勇没搭话,往外虚头巴脑地看了一眼,突然发现店主老姜收了两帮工。仔细一看,这不就是之前林场帮敲诈他那两小子吗?
段辛也看到了那两个小子。他突然有点理解了朴勇了,这不就是大家都盼着的日子么,恶人改邪归正,好人柴米油盐。
他叹了口气,想着半天没见着白山维了,但估计他不能跟他们两一块坐在这小店里吃早饭,不是一个脑子,也不是一种人。
不过这个世界,不就是要有安守的盾,也要有锋利的刃嘛。
当天傍晚,王科就当了一回锋利的刃。他在路口查车的时候,突然跟一老头对上眼了。那老头许是心虚,拔腿就跑。
王科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知道这老家伙一定有问题。于是立刻把登记本子往冯威身上一扔追了上去。
他在学校里就是长跑冠军,那老头最后跑得一脸鼻涕累得跟狗一样都没能逃走。
把人带回了警局一查,原来是个逃犯。
老头自述自己只有35岁,但是在前两年全国换身份证的时候为了钻空子,杀了个快五十的老鳏夫顶替了他的身份上了户口。
为了让自己显得老一些,在去办理证件之前,他在山里风吹日晒了半个月。这会被抓着之后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是顶了那老鳏夫的命,成了个不折不扣的老人。
“他说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给他递纸的时候,看到他的脸上真全部都是老年斑。他要不说自己的真实姓名和年龄,我都不一定能查出来。
我说句有点吓人的,他看上去就是被关在那层被他杀掉的人皮里了。怎么也逃不出来,不管到哪一照镜子就能看到被自己杀的人,这换我我得疯。”王科喝了一口酒,他此时正坐在东子饭店里。对面坐着严鱼季浦平,还有冯威和朴勇。
朴勇点了点头:“所以就是说啊,人不能干坏事。要不就早点自首,不然那逃命的日子有什么好过的?万一后面还成家立业了,不得天天做噩梦?
那书里怎么说的来着,那样的日子,就像是建立在浮土上的高楼。楼越高,塌得越狠。”
“住在里面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害怕楼塌,但是他们也许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们也无时无刻期盼着楼塌。因为地基不稳,塌房是注定的,毁了也能得一个安心。”说这话的事冯威,面对周围人投来的惊异眼光,冯威憋了一下嘴:“干嘛?我就是长得壮脾气又暴,我又不是个傻子!”
王科一脸憨笑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了不起。”
“你才了不起,那老头案子可大,这回你得二等功了吧?我告诉你到时候你还得请一顿,这顿不算!”
“行行行!到时候我得把我那发小李炽抓来,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场帮没了之后就不见人影了。”
朴勇闻言默默吞下一盅酒。
而另一边的严鱼和季浦平听着他们这一来一往的人生真谛,字字句句都打在自己神经上,眸子里的光都逐渐暗淡了下去。
当第二天早报被特意送来俱乐部的时候,季浦平和严鱼看着那张虽然模糊但是能看清自己脸的照片,他们可以确认,因为这张照片,自己会永远和这个俱乐部有瓜葛。
这个小镇俱乐部,是他们的罪证,也是他们亲手为自己建筑起来的牢笼。
严鱼看了季浦平一眼,正好对方也看回来。
“怎么办?”他道。
“该怎么办怎么办呗。”季浦平说得平静,将他手里的报纸抽了出来,展在自己面前。他能感觉到严鱼正在盯着他的侧脸看,“你最近不是一直在唱那个闽南歌,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一样的。”
严鱼闻言抬了抬眉毛:“咋了这是,还安慰上我了?对我这么好?”
季浦平扭过头看向他:“不杀你就算对你好了?有病吧你。”
严鱼笑了一声:“你还记得你说过,我要死的话一定得死在你手上。那回头要是因为这张照片被抓了咋整?”
“咋整?”季浦平看着他心里又冒起了一股无名火,可能是因为他这话仿佛是在暗讽自己能力不行,大概率逃不掉。
但是对面人哪知道他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还在傻呵呵地笑着一副逗小孩的心态。没想到下一秒,他就看到季浦平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刀。
严鱼往后一闪身,可是那把熟悉的短刀并没有向自己扎过来。而是被季浦平的手掌包裹并往下一送。他手掌里的鲜血和刀刃上的连成一线,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把刀沾了我的血,回头你要是被抓了,就用它自杀,就当是我杀的你了。”季浦平说完就将那把短刃扔里过去,严鱼下意识摊开手掌接到了那把鲜血淋漓的甚至还温热的短刀。
然后看着对方微微皱着眉头,捏着不断渗出鲜血的拳头离开了俱乐部。
“我又做错了什么?这不是在开玩笑吗?而且他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一刀,要割伤自己?”严鱼心里都是说不清的震撼,血液在寒天里急速凝结,让他的手和那把刀融为一体。
次日早晨,和段辛连着一块吃了两天早点的朴勇,终于说出了自己愁眉苦脸的原因:“柴刚让我把镇子里最近零碎的补助款,都汇总了给他打过去。说是什么要重新审核。”
“什么玩意儿?”段辛呛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