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除了雷越,还有一直跟着铁五的程九,很多时候亲卫是兄弟,并非下属。铁五吃饭也一向都有跟亲卫碰杯同吃的习惯,顺便聊聊天。
“陈司徒前几日举荐他儿子去刑部,是哪个儿子?”铁五随口问。程九下巴一抬。
“自然是大公子,嫡出,瘦瘦的那个。”
“可成?”
“哪成呐,刑部由李都督执权,李都督这个人,五爷你还不知道吗?一向铁面无私,最恨走私下交易。”
“呵呵。”
姗姗听着,便转头去看李都督,他是坐在上首主桌的,喝着酒,跟人闲聊,再看他夫人,坐在西侧的桌上,身边带着几位漂亮女人,应该是李都督的美妾吧。
丝竹声起,这中庭大院有个很大的内湖,宴会就在湖边,临湖相望,湖中央有个极大的亭子,摆着戏台,成群的舞姬飞舞而入,让人眼花。
大户人家的寿宴一向都请戏班子,开场前要点戏。高官们先点,所以姗姗也拿到了戏谱。她不常听戏,对戏名也陌生。正看着时,旁边桌的太缚夫人凑了过来。
“点长亭记与梅香园吧,夫人,这两出戏京徽的班子唱得最出色。”
姗姗一怔,没明白,那太缚夫人也拿到了戏谱,想听的话,自己也能点啊。纳闷归纳闷,还是找到长亭记与梅香园,在后头拿笔勾了下。
那随从接过戏谱,恭敬的说。
“夫人点的长亭记与梅香园,会按排在第三出和第四出,第一出是平西王侧妃点的珠玉凤搁,第二出是尚书闫大人府点的东平西征。”
原来如此,唱戏的顺序也是按照官位来排的。姗姗有些不悦,感觉被太缚夫人摆了一招。
她一不高兴,铁五立马就能感觉到,摸摸她的手,关心之情那是发自肺腑的。
“怎么啦?不舒服。”
“没有。……平西王到底有几个侧妃。”
铁五知她心事,也知她禀性,一向避开这种话题,这会正面问,只得回答。
“说是侧妃,实则都是以前的侍妾,没几个,五个……六个吧。正妃和侧妃,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啊?”
“有什么不一样,一样是枕边人……”她叹气。程九凑过来,小声说。
“夫人,你看看这边的官员,哪个不是一桌子美妾,更何况咱们二爷身份尊贵,平西王府要只有一个正妃,也不象话呀。”
“嗯,你五爷如今地位也尊贵,大将军府里,只有一个夫人,也太寒碜了点,你去张罗下吧,替你五爷也娶几个回来。”
程九脸抽筋,后悔说了。
“我哪敢呐。”
铁五也是胆颤心惊,生怕她发飚,当众打人,忙陪笑。
“不敢,不敢。夫人熄怒,我也不敢。”
“原来是不敢,不是不想。”
“不不不,是不敢,也不想。”桌上有个果盆装着青桔,看她挺喜欢的,已经吃了好几个了,忙剥了个塞她手里,万般讨好:“程九,这青桔挺好,一会去问司徒大人讨点来,带回去。”
“知道。”
实则不用程九去讨,桌边都有丫头侍候着,丫头们都是有眼色的,哪个尊贵哪个不尊贵,早看好了,听到便立马去汇报了。
没一会儿,那丫头就来禀告。
“我们夫人准备了些青桔送于将军夫人,已经装上马车了。”
效率神速。倒弄得姗姗不好意思。
“谢谢你家夫人。”
“好,奴婢会转达。”
铁五见她不生气了,稍稍放心,继续跟亲卫聊天。
“雷越,雁荡山闹寇,军机处在商议,估计过两天会有旨意,你准备一下,带些人去,尽早摆平。”
“是。”
程九很不高兴。
“这种事也要我们骁骑营出马,东林卫他妈的都吃干饭的。雁荡山的寇闹了多久了,我们在卞州就听说了,还没去摆平。”
“嗯,眼下这事交给东林卫,平西王也不放心,不如咱们干。”
铁五举杯,亲卫随意的端起,跟他碰了下,边聊边喝也是享受。酒杯空了,姗姗倒酒时,稀奇的发现,丝丝一手抱着小五,另一只手也在给雷越倒酒,仿佛顺手的很。做得实在太顺手,也就无人注意异常。
小五一向坐不住,挂着半个身子在丝丝身上,努力的爬在雷越腿上,玩他腰里的刀。小手捏紧刀柄,正努努力力的往外拔。
那是真家伙,锋利的很,姗姗忍不住提醒。
“小心割到。”
丝丝倒是不介意,甚至往雷越怀里靠了靠,方便他玩。
“没关系啦,这是玄铁,重得很,他拔不出的。”
程九惊讶。
“四小姐好眼光,确实是玄铁,是西域皇室的宝刀,叫青龙堰,前年出征西域幕川府得的。”边说边纳纳的看着他们:“我说四小姐,你是不是靠太近了,这画面,我怎么看着……”
确实靠太近了,雷越一手搁在桌上,另一手如果去端酒杯,就把这一大一小圈在怀中了。
“啊?”
丝丝没反应,小五玩腻了刀,正伸手去勾雷越铁靴上的竹筒,这个危险,忙制止,负责任的把竹筒束束好,抱回小五,低声诱哄。
“这个不能玩哦,这里人多,会伤到人,好啦,咱们吃饭,不玩箭,不然,雷叔要生气啦,会打小五屁股哦。”
说着,在小五屁股上拍了两下,以示警告,小五嘎嘎笑,很顺口的接下去。
“不玩,雷叔生气会打小五屁股,也会打姨屁股。”
噗!
程九一口酒喷出,丝丝这才知道脸红,回头望了眼雷越,便在小五的屁股上又拍了两下,这次大概打重了,小孩子又不知道是说错话了,顿时委屈,一憋嘴,哇的一声哭了。
惊动了很多人,邻桌的来逗。
“这是怎么啦?好好的,干嘛打他呀。”
“小五爷,吃糖不?给……”
“要不让小哥哥带你去玩?”
邻桌也有小孩,小五不依,边哭边缠着雷越。
“姨坏,雷叔打她……姨打小五屁股,雷叔也要打姨屁股。”
弄得所有人尴尴尬尬,丝丝更是羞得无地自容,把小五往雷越怀里一塞,起身就往外走。人堆里一窝扎的吃笑,也有圆滑的。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雷将军莫放在心上。”
姗姗抱走小五,捂他的嘴,板脸。
“小五再哭,娘生气啦,现在乖乖的吃饭。”
小五虽闹腾,但一向不爱哭,听到便止了哭声,委委屈屈的吃饭。围观的见无事了,便也散了。
再喝酒时,雷越明显坐不住了,说话心不正焉,一双虎目,时不时的往外瞧,姗姗看在眼里,心里倒非常高兴,与其嫁与平西王争宠,不如嫁于莽夫幸福,再说,雷越人老实,官位也不低,挺好的。乐得成全。
“妹妹怎么还不进来,雷越你去瞧瞧吧。”
雷越就等这句话了,蹭得站起,急步走了出去。程九看着,心里明白,凑过来问。
“夫人不生气?”
“生什么气?”
“雷越逾矩了,四小姐金枝玉叶,将来是要做王妃的,身份尊贵,雷越不配。”
“谁跟你说她要做王妃?”姗姗翻眼:“平西王府里有多少王妃,你不会数数吗?我梅家世代生意人,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攀不上高枝,雷越很好。”
“夫人开明,可是太后娘娘那里是有懿旨下的。”
“不是还没下吗?我妹妹厉害着,只要她自己愿意跟雷越,太后捏不住她。”
戏台上歌舞辙下,唱戏的来了,大家便也不再说话,吃饭喝酒,专心看戏。岂知,一场戏还没结束,外头突然乱腾了起来,宴会场里也有侍卫丫头奔进奔出的禀告,应该是出什么事了。
然后上首的陈司徒往外走,姗姗看到司马长风对着铁五一甩下巴,明显是让他去,铁五会意起身,于是大家都站起往外走。
确实是出事了,到达事发地,就见一年轻公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狼狼狈狈的在地上打滚,边打滚边喊。
“爹,救我,哎哟,哎哟。……快把这个混蛋杀了。爹,……”
姗姗认得,那是陈司徒的大公子。明显是挨了打,打人的就是雷越,被侍卫围着,大概碍于身份,主人不下令,侍卫们也不敢怎么样,更何况骁骑营的将军,进宫都能带刀,真打起来,事情就大了。
不管怎样,陈司徒看儿子这么狼狈,虽然恨铁不成钢,但胳膊总往里拐,黑着张老脸。隐忍着怒火。
“这是怎么回事,雷校尉,可是犬子有何得罪之处。即使犬子脾气直,冲撞了雷校尉,有话当说,老夫自会教训,何须雷校尉动手。”
言谈间虽怒,但也极是忌惮。可见铁五在朝的身份,已今非昔比。雷越怒哼一声,并不说话。倒是地上那小子直叫。
“快把他抓起来,给本少爷抓起来,活活打死。”
“闭嘴。”
陈司徒气死,转头望铁五。
“铁五爷,老夫教子无方,就在这里给雷校尉陪个不是,可好?”
“大人说的是哪里话。”官场上的客套,铁五虽不耐烦,但也知道是要周旋的:“雷越,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话,跟司徒大人讲明白了。”
雷越这才单膝跪地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