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脾气火爆，尤其是按手印的时候，那眼神简直像是要把秋兰给吃了。
这也难怪他，这场景确实跟官府让罪犯画押认罪有几分相似。
坐在马车里，沈锦州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指尖，红艳艳的印泥将他的指腹染成了一片红。
夜北低声问道：“少爷，如果她真的是那边派来的，您这样试探会不会打草惊蛇？”
“我心里有数。”
沈锦州淡淡地回应道，随即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沈锦州授完课之后，秋兰便陪着他去城里挑选给吴大人的生辰礼物。
虽然秋兰没有超强的记忆力，但她还是努力回想了一晚上，勉强记住了七八个人送的礼物。
不过，沈锦州似乎并不急于知道这些，反而先带着秋兰在城里闲逛了一圈，之后才去酒楼用餐。
刚下马车，一个兴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李三兄弟，真是太巧了，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原来是顾言，他兴冲冲地跑过来，一把搭住了秋兰的肩膀，“我手头又有个好院子，采光和位置都是一流的，就在城东，保证你看了会喜欢！”
在江州这个地方，外来商客不多，房屋买卖本就不容易，像秋兰这样真心实意想买房的，顾言自然是不愿意错过的。
“哎呀，顾大哥，我今天真的有急事，不方便去看房。”
秋兰试图把顾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放下来，倒不是怕被沈锦州看到，主要是她个人不太喜欢和男性有太多的肢体接触。
但顾言显然没把这个当回事，他以为秋兰是男的，生怕这到手的买卖被别人抢了去，于是把秋兰揽得更紧了，满脸堆笑地说：“李三兄弟，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不如我做东，请你和你的朋友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说着，顾言回头一看，只见沈锦州和夜北像两尊冷面门神一样站在马车旁，眼神冷冷地看着自己，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看了看沈锦州，又看了看秋兰，一脸惊疑地问：“李三兄弟，你们……认识啊？”
“嗯，认识。这位是府里新来的教书先生。”秋兰边说边推开了顾言。
顾言被沈锦州和夜北看得心里直发毛，干笑了几声就想开溜。
这时，沈锦州突然开口了：“不是说要请吃饭吗？那就一起吧。”
顾言原本打算开溜的脚步一转，跟着沈锦州一行人进了酒楼。
看到沈锦州直接点了个上等雅间，顾言心里那叫一个肉疼。
为了挽回点损失，他赶紧凑到秋兰身边，滔滔不绝地推销起那个院子来：“李三兄弟，我跟你说，那院子简直了，特别适合你种花。院子里还有个现成的花架，你一看肯定喜欢。还有啊……”
话还没说完，夜北就黑着脸走过来，一把抓住顾言的肩膀，把他拎到了一边。“哎哎哎，我跟李三兄弟说话呢，你干啥呢？”顾言一脸茫然。
“说话就好好说，凑那么近干嘛？你不会是……”
夜北话里有话，让顾言心里直打鼓。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可是有未婚妻的人！”
顾言连忙大声否认，然后又偷偷瞄了秋兰一眼，小声嘀咕道，“再说，龙阳之好也得看人啊，李三兄弟这长相……”
话刚说到这儿，一行人已经来到了雅间。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锦州突然开口问道：“你觉得她长成哪样？”
顾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解释道：“公子你误会了，我不是说李三兄弟长得不好看。我是说，如果我真的有那种癖好，那也得是公子您这样的姿容才能入得了我的眼啊。”
这话一出，气氛一下子微妙起来。
夜北的剑已经拔了一半，顾言吓得头皮发麻，赶紧看向秋兰求救。
没想到秋兰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眉眼微弯，眸底满是笑意。
虽然她浓眉粗黑、面色蜡黄，但骨相却意外地好看，这是顾言之前未曾注意到的。
顾言看得出神，直到沈锦州抬手把夜北的剑按了回去才回过神来。
秋兰也适时地收敛了笑意，替顾言解围道：“顾大哥说得对，我的长相确实不能和祁先生相比。”
四人落座后，酒楼伙计开始报菜名。
顾言为了表现自己的慷慨大方，主动揽下了点菜的活儿：“还是我来点吧，我成日在城里走动，对这儿的吃食了如指掌。”
他估摸着大家的饭量，点了三荤两素，还特意让伙计送了一小碟泡萝卜和豌豆来开胃。
正要打发伙计离开时，夜北突然开口说：“再加一碗长寿面。”
顾言一拍脑门儿才想起今天是秋兰的“生辰”（实际上是李三的冥诞），连忙又追加了一碗长寿面。
这碗长寿面虽然显得有些荒唐和不合时宜，但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却也给这个小小的雅间增添了几分温馨和人情味。
沈锦州和夜北两人现在都是那种面冷话少的主儿，跟他们一起吃饭，气氛确实有点微妙。
顾言琢磨着找话题，结果聊着聊着又回到了那个院子上，劝秋兰赶紧买下来。
秋兰听了顾言的话，叹了口气说：“我本来挺喜欢江州的，还想在这儿置办个院子，安个家呢。但祁先生来江州的路上遇到土匪了，还受了重伤，这事儿让我心里挺没底的。万一真把家安在这儿，天天提心吊胆的，那日子可咋过啊？”
顾言一听，眼睛瞪得老大，惊讶地说：“啥？土匪？哪儿来的土匪这么不长眼，连公子都敢打劫？”
“龙虎山上的。”夜北冷冷地回了一句。
顾言本来还想骂几句那些土匪，但一听“龙虎山”这三个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摇了摇头说：“你们也是够倒霉的，被劫了还能出两倍银子买院子，难怪会被龙虎山的土匪盯上。不过话说回来，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夜北又补了一句：“他们没劫钱。”
这下大家都好奇了，纷纷问：“那他们劫的什么？”
“书。”夜北简单地回答。
“……”
众人一阵无语，顾言更是憋了半天才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