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知道瞒不下去了,板着脸说:“她生孩子不容易,太后为了补偿沈家,就选了姚家的小姐给你大哥做妾。”
“大哥和大嫂刚结婚没多久,母亲就擅自做主给大哥纳妾,这也太过分了吧!”
沈锦州怒道。
“这也是太后的意思……”秦氏辩解道。
“这是威武将军府的家务事!母亲不点头,太后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塞到大哥身边吗?”沈锦州反驳道。
“我怎么就不能点头?她把你大哥迷得神魂颠倒,连我和你爹都不放在眼里,她根本就不是个好儿媳妇!”秦氏气道。
秦氏被沈锦州那质问的语气伤透了心,她把自己的想法又重复了一遍:“我并没有阻止他们结婚,我只是担心你大哥以后会孤单,我这都是为了他好啊!”
这样的话,沈锦州已经听过秦氏说过很多次了。
他看着秦氏,眼中只剩下失望。
傍晚时分,太阳慢慢西沉。
沈锦文休假从军营里回来,一到墓地就看到了沈锦州。
沈锦州孤零零地站在墓碑前,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日夜兼程地赶路,看起来非常疲惫,低头看着墓碑上的字,满脸都是哀伤。
“你什么时候到的?”
沈锦文主动开口,同时在秋兰的墓前放了一束野花。
春天到了,路边的野花盛开得特别灿烂,和这座冷冰冰的墓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放完花后,沈锦文取下自己的汗巾,轻轻地擦拭着墓碑。
他的动作很温柔,眼神里充满了深情,好像在擦拭什么无比珍贵的宝贝。
沈锦州静静地看着,垂在身旁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说:“姚曼宁已经回姚家了,户部的记录也改过来了,大哥没有纳妾,大嫂是你唯一的正妻。”
沈锦文依然专注地擦拭着墓碑,没有接他的话。
沈锦州看着心里觉得憋闷,想了想又说:“大嫂是沈家的长媳,她的牌位应该供奉在祠堂里,大哥……”
来衡州之前,沈锦州已经和威武将军商量好了,要让秋兰的牌位进沈家的祠堂。
“不用了。”
沈锦文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沈锦州惊讶地看着沈锦文,然后听到他说:“她不是沈家的长媳,她只是我的妻子。有我在衡州陪着她就足够了。”
沈锦州浑身一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秋兰不喜欢帝京,也不喜欢威武将军府,所以她死后,连牌位都不会放在威武将军府里。
一路上,沈锦州原本有很多话想问想说,但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秋兰从未对他说过恨,大哥也从未责怪过他,但秋兰所经历的一切苦难,却都与他有关。
他感觉自己……仿佛连祭奠她的资格都没有。
这个想法一旦出现,沈锦州就觉得胸口剧痛,喉咙里涌起一股血腥味。
他不想让沈锦文看到自己这样,于是慌慌张张地冲下了山。
沈锦文没有去追沈锦州,他抚摸着墓碑,轻声说:“你不必在意锦州刚才说的话,我既然答应陪你留在衡州,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的声音很温柔,仿佛抚摸着的不是冰冷的石碑,而是秋兰的脸庞。
他已经习惯了无人回应,于是继续说道:“你的丫鬟荷叶已经平安回到帝京了,那些小子也都在武馆里学本领,你可以放心了。”
“你喜欢吃桂花糕,我在院子里种了两棵桂花树,等到来年秋天,整个院子都会弥漫着桂花的香气。”
“衡州地处偏远,军中的将士纪律松散,不堪大用。我已经整顿了两个月的风纪,再过段时间应该就能看到效果了……”
沈锦文说了很多琐碎的事情,最后他说:“下次我会买些花种来,夫人喜欢什么花,可以托梦告诉我。”
说完这句话,沈锦文的唇角微微下垂。
他听人说,如果逝者有灵,那么一直思念她的人,就能让她的亡灵在尘世多停留一段时间,不会急着进入轮回。
他非常想念秋兰,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但秋兰已经走了快三个月,却一次也没有出现在他的梦里。
所以今天他故意以花种为借口,希望能让她明白他的心意,入梦来见他一面。
然而,那一晚他的期望还是落空了。
秋兰没有入他的梦,之后的日日夜夜也都没有。
尽管如此,沈锦文也从未生过秋兰的气。
每当休假时,他都会带些花种上山。
春天过去,夏天来临,转眼间三年时间就溜走了。
在又一个春天到来之前,沈锦文向朝廷上书,主动请求出征,讨伐南越。
这份奏折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很多老臣都气得跳脚,大骂沈锦文是个不知好歹的小子。
一旦开战,国库将会消耗巨大,百姓也会生活困苦。
那些习惯了享乐的皇亲国戚也都持反对意见。
龙辰帝已经年老体衰,而皇长孙还年幼,这个时候发动战争,很容易被南越的奸细钻了空子。
万一发生内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时间,弹劾沈锦文的奏折像雪花一样堆到了龙辰帝的案头上,威武将军府也成了众人攻击的目标。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件事会不了了之的时候,沈锦州却带人抄了谢家。
谢家是太后的娘家,也是大夏朝历史悠久的世家大族,祖上曾经获得过免死金牌和铁卷丹书,但最终还是没能保住谢家的荣华富贵。
这次抄家事件在帝京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谢家中所有试图反抗的人都被沈锦州当场斩杀。
那一天,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仅仅用了三年时间就坐上了大理寺少卿之位的威武将军世子沈锦州,是个心狠手辣的修罗。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血泊中,下令将一箱又一箱的奇珍异宝从谢家的库房里抬进国库。
从那天以后,弹劾沈锦文的奏折和朝堂上的反对声音都离奇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致要求对外讨伐的呼声。
南越的狼子野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与其等到他们壮大后再来对付,不如先下手为强。
圣旨送到衡州的那天正好是清明节。
天刚蒙蒙亮就开始下起了雨。
衡州的天气总是又湿又冷,这连绵的春雨还带着冬日的寒意,路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
沈锦文特意穿上了秋兰为他做的那套皂色锦衣,去扫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