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天观道场。雪花翻飞,把整个朝天观染成一片苍茫,远处有些灯光,却破不穿这一片霜寒。
望着漫天的孤雪,还有道场上众多的同门弟子,长老,以及仙尊。宫城嘴角擒过一丝苦笑。
今日,不知为何这里会有大雪翻飞,也许,老天也觉得自己不公。
被执行天罚,不怕,只怕日后,如若真的没有轮回,便渡不了长生的魂,便永世不能与他相遇
道场上无数弟子盯着台上被绑的女子,她很憔悴,脸色有丝灰败,眼底很青,嘴唇上面布了一层白沫,像干涸了的死皮。
浑身满是血迹,早已分不清身穿的是一件青衣,还是一件朱砂锦绣。
却仍然遮不住那一抹惊艳,当真是祸国殃民之像,不然今日怎会被惩以天罚。
众弟子面色各异,有的面带惋惜,一代芳华,即将凋零于此。有的面含讥讽,情字不过尔尔,过去因他而风光,今日因他而丧命。
这场天罚之邢,惊动了整个朝天观,乃至于苍茫之地。
鸿羽仙尊甚少出入这等场合,这次竟也出席,可见伏玄在他心中何等重要,
仙尊坐于台下,望着台上那抹倩影,沧桑的脸颊尽显淡漠,可心中早已甚怒,“宫城,今日天罚之邢,不怪天下负你,只怪你不自量力,你可,还有怨言?”
宫城嫣然一笑,纵使早已狼狈不堪,可仍让人眼底顷过一抹波澜。
“今日要杀要刮,随你们处置,怨言?呵!要说怨言,……我宫城如若有幸还有转世轮回,必定,让那些欠我之人,血浴永生”。
声音很轻,轻的像一宛轻纱。
虽柔,却让人心生寒瑟。
鸿羽仙尊一头蒲发,一身白衣,坐于中间席位,尽显道骨仙风之气。
此时听宫城一席话,仍是一脸淡漠,临死前的怨念,如蝼蚁般的人,自不会听于腹中。
随后朝旁侧千尺长老使了眼色,便紧闭双眼冥想。
“黄观弟子,宫城,因勾结魔族,天理不容,今日惩以天罚,以儆效尤。”千尺长老语气平缓且冷漠,仿佛处死的不是一个人,而且一只微不足道的牲畜。
台下南袈双眸狠戾,双手紧握,望着宫城一身血衣,心中满是愤怒与心疼,回忆与她相处的十三年,此时,痛不欲生。
往日她总是常年一身青衣,性情温和,不骄不躁。在修仙界驻足十几载,从不杀戮,手上未沾染任何鲜血,此次却遭人污蔑惩以天罚,一身青衣更是被鲜血浸染,化为朵朵朱砂红。
随后天空出现异动,只见千尺长老运行功法之际,淡白色的光晕从他手中晕开,炫迈至空中,巨大光华瞬间笼罩宫城。
宫城紧闭双眸,表情释然,曾经面临数次这等情景,今日终于结束,终于解脱,终于不再期盼。
待南袈准备动身之际。一道声音悠悠传来,只是一息便已来到道场中央。
“慢着。”
白色衬衣,一如既往的冷俊,孤傲。
只是不同以往的是,此时脸色煞白,带有一丝憔悴,一分隐怒。
鸿羽仙尊仍然紧闭双眼,这名爱徒的心性他自是深知,这次他既然来此,到要看他如何处理。
千尺长老见鸿羽仙尊没有反对,及时收手,光华瞬间消失。
宫城看着眼前之人,心中一阵恍惚,与他相识十几载,见过他无数种面貌,却唯独未见过他如此憔悴之像。
“呵!你还没死。”伏玄眸色促狭,看着被绑在道场中央的女子,凤眸中满是嘲讽之色。
宫城微怔楞,干裂的嘴角擒过一丝苦笑,泪水隐隐夺眶而出,她声音沙哑哭腔分明,“长生死了,被澜风所杀,可罪魁祸首是白芷与天裙,是你的未婚妻……”
她定定凝着他,她想过无数种与他相见的场景,却唯独未想到他竟然是这种态度。
她心中疑惑万分,极力回想那日全力护她在怀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事实却是他,可此时他对她的态度,让她困惑,让她麻木。
伏玄嘴角一别,邪魅一笑,淡淡道:“白芷为我的未婚妻,天裙亦是,区区一只妖,死了又如何?难道你还指望我为你报仇不成?”
宫城呆愣良久,随后一抹耻笑挂于嘴边,本想询问他的身体状况。可话到嘴边终是说不出口,几日不见,再次相见,已为路人。
她眸光赤红盯着他,一字一顿,“区区一只妖?那是长生,那是长生的命,……你说她们是你的未婚妻?那我呢?我算什么?”
“你?呵!不过一场风花雪月,空有一副皮囊罢了。”伏玄叽哨一笑,睥睨的凝着她。
宫城听后嘴角微扬,笑容悲怒参半,笑声响彻整个道场,“不过一场风花雪月?哈哈,那你当日为什么救我?为什么?”
“你体内有我的一丝魂灵,我怕波及到我的魂灵,自然要救你,待魂灵取出,你的生与死,与我何干?”伏玄话语平淡至极,他眸中的厌弃之色让宫城心生寒颤。
她怔怔的望着他,她不相信往日的一切都是假象,可此时他的眸间字里却又那么的真实。
良久,空荡的心里只剩下两个字,玩弄。
她自嘲一笑,语气无力悲悯,“我一直以为你与别人不同,没想到是我错付了你,……他们说我勾结魔族,说我罪该万死,在我看来,白芷与天裙更该死。”
“你不配提她们。”伏玄眸眼暴戾,只是一息便已来到她面前,颌微抬,鄙夷地攫着她,声音沙哑狠戾。
她一揩嘴角的血腥,冷冷回望他“怎么?心疼了?……那我呢?”
“你?你算什么东西?”
宫城望着他狂乱的目光,他眼里的血丝,过去与他,尚有几丝情份。
可此时,他有旁骛,她有恨。
“我在你心中,如此不堪?……你也认为是我勾结魔族?”宫城扬着脸,满是倔强,眸眼中的水花,尽显强忍。
“你这毒妇,本便不该人信。”伏玄凤眸微眯,语气狠绝。
“是么?那你便信他们所言?还有你的未婚妻白芷?……是啊!你的女人众多,……可又为何偏偏与我纠缠?”她低笑着指控,“还有,你说长生的命,谁来还?要不你来?”
她话口未毕,脖子已被人紧掐住,他的动作太快,她甚至来不及反应,眼前已昏黑,窒息闷恶的感觉一下比一下紧,她喉咙如火烧,无法挤出半丝声音,她以为她会这样死去的时候,颈上猛地一松,已重获呼吸。
心里满是悲痛,却也生有一丝希望。
能死在他手里,也总比遭受天罚来的痛快。
与他在一起数载,终是不抵青梅竹马这四个字。
修为?家势?认可?自己一无所有。自无人祝福于她,更得不到他的一丝垂怜。
过去,也许真的不叫情,于他而言,只是一种玩乐,再无关其他。
“你是来看我处刑的?呵!死前能再见你一面,也不算枉死。”宫城笑出了泪花。
与他,中间不管是参杂着别的女人,还是长生的命,两人如今已是陌路,再也回不了头。
伏玄眯眸看着她,眉宇狠戾,眼中杀意愈浓,“你勾结魔族,罪大恶极。天罚之邢,对你,太轻。依我看,缚灵塔,更适合你”。
台下一片寂静,下一刻,满是哗然,只因,天罚如果是针对罪大恶极之人,那么,缚灵塔便是针对千古罪人。
缚灵塔为上古时期遗留之物,坐落于缚灵城。
此塔内部有千万空间,人一旦进塔便会遭到元神折磨。
虽不至于立马毙命,可漫长的折磨只会让人更痛,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魂魄将永世游于缚灵塔,出不来,更进不了轮回。
缚灵塔一旦开启,便无法逃出,除非仙尊修为方可放出。
可如今天下只有两位仙尊。
鸿羽仙尊和庾悟仙尊。
宫城此次进入,可以说断了任何活路,更要身受万般折磨而死,比天罚更残忍。
鸿羽仙尊此时双眼睁开,盯着伏玄的背影,想把他看透。可随后一脸欣慰,这名爱徒,终于懂得回头。
宫城唇角一展,笑得纷扬娇媚,看着眼前,曾经的同榻之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缚灵塔么?我认,只要是你心中所想,去,又何妨。
可是,我有一个秘密,却再也与你分享不了。如果死,那个秘密将伴我永世魂魄,可如果生,我该拿你如何?
你我自此,只能,两清,两断。
从此,连着过去那份爱恋,执念,一同泯灭于缚灵塔。
而世间,再无宫城。
“伏玄,为了那两个女人,今日你执宫城于何地?缚灵塔?你当真?”南袈瞬间出现在两人旁侧,眸眼满是血丝,尽显阴狠。
“哦?你如此关心她。”伏玄嘴角满是嘲讽,随后望向宫城,“想必你们之间不简单吧?”
“伏玄,今日,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否则,休想伤她半分。”南袈说完,他的契约魔兽,金麟螣蛇瞬间出现在空中,一人一蛇悬浮于空中。
南袈一副视死如归得面容,刺痛了宫城的眼,“南袈,我不值得。”
“没有值不值,我可以看你与他人倾心相待,却无法容忍他人伤你分毫。”南袈一脸狠绝,今日来此,便是打算同归于尽。
得不到她,护不了她,甘愿为她颠覆乾坤,甘愿与她一同黄泉相伴。
“是么?那我到要看看你能为她做到哪种地步。”伏玄说完,契约魔兽应龙瞬间出现在空中。
两者对立,两大魔兽皆身长千尺,瞬间空中光华四溅,法术横飞。
引得台下一片喧哗,伏玄与南袈乃是朝天观为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这次竟为了她刀枪相向,不免让人唏嘘。
“够了,果然是妖女,伏玄一个不够,连南袈也如此。”鸿羽仙尊瞬间出现于半空,声音伴有一丝隐怒,手掌一挥,南袈已动弹不得。
只知仙尊修为法力无边,可当真正面对时,才知自己是如此渺小。
南袈满腔怒火,却终是没有能力去改变一切,身子更是动弹不得。
“玄儿,缚灵塔么?听你的。”说完身体便瞬间消失不见,一同消失的还有南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