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崧泽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心,冷沉的眸光里泛起些许温和的波澜:“伤口只是暂时的,会好起来。”
“那……那就好。”秦珞讷讷点头,面对一个恢复常态的陆崧泽,顿时有种自己又变成了那只胖猫的错觉,有那么一点微妙而尴尬的混乱。
“陆崧泽,你耍我?”直觉被二人忽略的沈沉,恼羞成怒得像是当众挨了一记耳光,“你明知道有漏洞还签什么安全协议?”
相比之下,陆崧泽的语气实在平静得出奇:“不签协议,我怎么拿到名单?”
秦珞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耍无赖能耍得这么淡定,淡定到让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担心似乎很多余。
……如果,不是这座冰山后背的伤口还在不停渗血的话。
暗红的血几乎浸透了陆崧泽的整件衬衣,一点点滴落在没有实体的地面上,激起薄雾般的涟漪。
她的心微微缩紧——怎么还没有愈合的迹象?
紧接着,一团模明亮的光斑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眼前。
秦珞来不及看清,光斑就已经隐入陆崧泽右侧的太阳穴不见了踪影。
那是他想要的名单。
协议一旦消失,陆崧泽的能力就能全然恢复,拿到名单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而把名单拱手送到陆崧泽眼前的,正是沈觉自己。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就这么回事了,沈觉已经出离的愤怒:“陆崧泽,你这是明抢!”
陆崧泽薄唇微动,醇厚低沉的嗓音没有半点起伏:“名单既不是个人财产,也没有受到知识产权法的保护,你的说法实在很幼稚。”
这种既定的事实带着一种成年人世界的残忍,相比之下,原以为胜券在握的沈觉,看起来像极了青青草原上煮沸了锅却弄丢了羊的灰太狼。
隔着一段距离,秦珞也能感受到他暴怒的情绪。
这种愤怒似乎让整个空间波动了起来,秦珞很快就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幻觉,因为不远处的那扇老旧的木门猛烈地晃动了起来,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四级地震……
这一幕没在陆崧泽眼里掀起任何波澜,他陡然抓起一只透明的手,把附在自己身后的那个诡异人形重重掀飞了出去:“世上没有掉馅饼的事,你叫人偷偷入侵我的数据、窃取我的能力,就要做好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准备。”
秦珞大惊失色。
她一直跟在陆崧泽身边,却从没发现他背后偷偷攀附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灰色T恤,皮肤长期不见阳光,白得泛青,眼帘很厚,呈环形,两只眼球突出,虹膜的色彩鲜艳得近乎诡异。
他怨毒地看了陆崧泽一眼,身形渐渐变得透明,很快就和这个白色空间融为了一体,活像是一只拥有人类躯壳的……变色龙。
紧接着,半空中那只巨虫消失了,不远处看不清面容的沈觉也消失了。
只有那扇老旧的木门还在不停晃动,尘埃、蛛网簌簌往下掉落,泛起一层蒙蒙的灰雾。
有无数细若游丝在雾气里扭动,转瞬就长成了巨大的暗褐色藤蔓,以一种不可遏制的势头向外蔓延生长,把这个白色空间裂割成了无数碎片……
浓郁的黑暗从碎裂的地方侵袭出来,带着仿佛从地底刮来的阴风,吞噬了所有光线。
“时间快到了,这里马上就要关了……”2921焦急的声音穿透秦珞的耳膜。
四周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视线全盲让秦珞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有厚实的手掌覆盖在她手背上,耳畔响起的是陆崧泽低沉而清晰的话音:“跟我来。”
后背跗骨之蛆的冰冷一下消散了大半,秦珞慌乱的心跳如胡乱奔走的时针,被这只手轻轻地、温柔地归了位。
冗长的过道,破旧狭窄的木门近在咫尺,锈渍斑斑的插梢一伸手就能触及。
可身后似乎有什么紧逼了过来,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根本无处可躲……
这场景似曾相识,和之前的那个梦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推开这扇门的不是她,而是陆崧泽。
“结束了,我带你出去……”
他牵起她,走进了门后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秦珞亦步亦趋。
浓郁的黑暗霎时没过了她的胸腔,她仿佛沉到了深深的海底,蚀骨的阴冷吞噬了每一个毛孔、每一寸皮肤,唯一的温暖来源于他厚实的怀抱。
他握紧她的手,用掌心暖着那抹冰凉柔嫩的十指,
秦珞不觉靠近了些,把肩膀蜷缩进那股扑面而来的融融暖意里,像一个在无垠大雪里跋涉的人,终于遇到一处庙宇、一堆干柴、一根火石……
他轻抚她瘦弱的后背,细微的温热在那里蔓延,一切契合得恰到好处。
她迷迷糊糊呵出一口寒气,感受到他的下巴正轻靠在自己的头顶。
暖暖的呼吸从那里拂过,甜腻的血腥味里掺杂着苦涩的薄荷气息,像是在无数次午夜深深的梦里嗅到过,若有若无地,或轻或重扣动着心里那根细如蛛丝的弦……
一个吻印在了她的额头,滑向她的脸颊、耳尖……悄然往下,停在了她的唇边。
温柔的鼻息带来细微的、**的痒。
这个吻最初浅尝辄止,仿佛亲吻的是一件易碎易裂的稀世珍宝,而后突然就不可遏止地变得冲动起来,那滚烫灼着秦珞的心尖,让她感到似乎陷在了荒诞又熟悉的幻觉里……
打破这种感觉的是突如其来的亮光,那似乎是车辆的远光灯。
她睫毛颤动起来,眼角不由自主地渗出了一点生理性的泪水。
令人窒息的冷意像触及阳光的水雾,转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感受到了夜风,感受到了身下粗糙的枯叶和砂砾……
秦珞下意识地撑起了身,整个人像是刚从魔怔里惊醒。
大脑花了好几秒才弄清身体所处的位置——这里依旧是明松孤儿院,不过已经不是意识世界。
四周有浓郁的夜雾,有近在咫尺的车灯,她的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是陆崧泽。
他一只手覆在她肩头,另一只放在她背后,把她的大半个身子护在了怀里。
秦珞指尖触到了一点粘稠。
她抬起手,看到了手上那些温热的,还没凝固的血。
瞳孔像是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向陆崧泽受伤的后背。
伤口果然还在,在车灯的照射下显得狰狞。
说好的很快就会没事呢?
这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