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担心那只黑猫一旦掌控了徐承允身体的主动权,会立马对唐子默这个人质下毒手。
身为警察遇上这种情况,首要任务是保护人质,次要任务才是抓捕逃犯。
徐承允怯懦的眼神逐渐变得笃定,看向秦珞的时候却带上了莫名其妙的歉疚和同情:“你说得对,我不能死,我……我马上出去!”
没等秦珞弄懂这歉疚的一眼是什么意思,他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消失在这片虚无的空间里,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已经去了外头,夺回了控制权?
紧紧束缚着心脏的枷锁终于打开,秦珞长舒口气的同时又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这种感觉很要命,明明知道不该忽略,偏偏死活想不起。
直到一道尖细如针的声音再次她的钻进耳朵,她才浑身一冷反应过来……
“这下没人打扰我们继续玩游戏了。”徐承允消失的地方,一双硕大如灯笼的眼睛陡然睁开,带着诡异的笑意,树叶汁浆般的绿色看上去很让人不适。
是那只猫。
是了,当然是那只猫……
主人格得到了身体的控制权之后,次人格还能去哪?
秦珞暗骂自己是个大傻子。
首当其冲应该弄清楚怎么离开这鬼地方才对,这下唐子默应该是没事了,可她有事!
“刚才你输了。说吧,你是想留左手还是右手?”黑猫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你就是个变态你知道吗!”秦珞很恼火。
“还挺嘴硬……”黑猫眯起眼睛,虹膜里的纹理如一条条羊肠小道,蛇行斗折通往深不见底的瞳仁里。
它伸出了爪子。
秦珞后背一凉,用尽所有力气退到了屋子正中央。
她极快地扫视四周,这次不敢再相信质量堪忧的门把手。
这里的家具都很矮小,一看就不牢靠。
墙上也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可供抓住的东西。
侧墙上有一扇门。
眼看黑猫的爪子已经探进了残破的窗户里,秦珞不假思索地打开那扇门冲了进去。
这应该是间卧房,狭小阴仄,床上的被褥堆得老高,在极其昏暗的光线里活像一只驼峰高耸的骆驼。
四面没有窗。
秦珞舒了口气。
只要没有窗户,黑猫就应该进不来。
然而刚把门堵上,身后的床边就响起清脆的哐当声,那是酒瓶落地的声音。
她一怔,勉强适应了房间里的阴暗,看清了角落里那个弯着身子四处摸索的人。男人好像也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起身慢慢地回过了头。
是醉鬼徐勇?
“你个破警察居然还敢进来!”徐勇好像全然没有了之前跌出大门的记忆,红着一双眼睛朝秦珞冲了过来,“滚,给老子滚出去!”
秦珞很有一个过肩摔把他摔到窗外去的冲动。
可这里是没有窗的。
她只能一巴掌把徐勇扇到一边,哪晓得这一巴掌扇到的只有空气,看来不止这人触碰不到她,她也接触不到这人。
伴随着徐勇骂骂咧咧的咆哮,秦珞头顶传来一阵咯噔咯噔的响动,紧接着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痛。
一只巨大爪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房顶拆了大半,豁口外头,赫然是黑猫干瘦如骷髅的脸。
它笑眯眯:“躲猫猫?有意思……”
有意思个鬼!
眼看房顶转眼就被拆得差不多了,自己立马又要跟被倒豆子似的倒出去了,秦珞又是一巴掌扇向徐勇:“这里有没有出口?”
不是指门窗,而是指通往外界的出口。
“出口?”徐勇刚来得及狐疑地嘟囔出两个字,整间屋子就突然被翻转了过来。
他脸色立刻变了:“地震了地震了,跑啊!”
说着火箭炮似的冲到床边,拿起了那瓶没喝完的酒。
刚宝贝似的把酒揣进怀里,徐勇整个人就踉跄地倒转过来,从屋顶的缺口跌了出去,像一粒被倒出竹筒的豆子……
秦珞紧抓住房门承轴,勉强稳住身形。
徐勇在她的视线中迅速变成一个黑点,那猫显然对他完全没兴趣,就这么任由他消失在了一片虚空里。
然而短暂的一秒过后,秦珞耳边再次响起徐勇惊慌失措的吼叫:“地震了地震了,跑啊!”
她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面无人色的醉鬼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然后又跌出房顶消失不见……就这么循环往复,一遍又一遍。
徐勇第六次出现的时候,整间屋子已经快散架了。
水泥块纷纷开裂,簌簌坠落,然后是红砖,再然后是横梁……
秦珞很想用齐大历的语气骂一句妈的这不科学,就是推塔也没有这么快的。
好在身下这扇门很能体会她此刻的绝望,屋子都已经露出钢筋了,这扇门居然还坚守岗位没脱离墙体,虽然承接处已经有了一道不断加深的裂痕……
这一瞬,秦珞脑海里浮现出的居然是陆崧泽的脸。
自己恐怕再也见不到那个铲屎官了,她想。
好在唐子默应该已经安全了。
秦珞是个很能认清现实的人,在沙漠她能活成仙人掌,在热带雨林她能和食人花手拉手肩并肩……早在变成猫的第一天,她就已经在心里和唐子默这个男朋友道了别,决定单枪匹马接受新的生活。
有时候怀抱希望是一种很蠢的做法。
且不说这辈子可能再没机会从猫变回人,就是真有机会,谁又知道那会是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几十年以后的事?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可唐子默还完好无损地活着。
她不觉得把唐子默拖进这趟浑水里是个好主意,更不觉得只因为对方是自己男朋友,就该让他和自己一起承受这操蛋的生活给予的暴击……
金属门轴发出一声悠长得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整扇门完完全全地脱落。
“地震了地震了,跑啊!”聒噪的徐勇再一次出现。
无力吐槽的秦珞翻了个白眼直线下坠,穿过了这个醉鬼虚无的身体,直直往那片看不见尽头的虚空里跌去……
她看到了光。
无数道光,每一道都惨白而刺眼,没有任何温度可言。
在冰冷的光亮里,似乎有一只手稳稳接住了她。
这种感觉很熟悉,熟悉得让她觉得这一幕早就发生过。
她听到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子弹上膛的声音和“咯噔”合上手铐的声音。
有人一边喊她的名字一边重重拍她的脸,可她像是沉到了深深的水里,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感知也一点点变得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