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钟后,对话框显示正在输入中。
陆崧泽回复了简短的一行字:“在拿快递进电梯,稍等。”
拿快递……进电梯?
秦珞下意识看了一眼紧闭的防盗门,顿觉自己像极了趁父母不在家偷看电视的小屁孩,有种下一秒就会被抓包的惊悚。
虽然她是个孤儿,从小到大没有父母……
事实证明肾上素分泌加剧有助于大脑清空思路,在这节骨眼上,她脑海里忽然有灵光一闪:“陆教授,我觉得那辆被烧坏的车是关键,如果能找到行车记录仪就好了,说不定拍到了凶犯……”
那批行车记录仪是她半年前提议采买的,卖家坚称有防火防水防撞击功能,经检测宣传属实。
除了警用车,特殊行动小组队员的私人车辆也全装上了,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相比普通行车记录仪,这玩意儿伪装度更高,安装的位置也更隐蔽,说不定凶犯压根没发现。
秦珞的爪子刚按下回车键,门外就有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赶忙退出TIM,清除了登录记录。
陆崧泽开门进来的时候,秦珞正趴在窗台上装没事猫,长长的尾巴一晃一晃。
他把手里的快递放在桌上,拆开盒子,里头是一支牙膏状的东西。
秦珞看了一眼,是化毛膏。
除了化毛膏,还有一袋……嗯?小鱼干?
她不由自主地跳下窗台朝小鱼干靠近。
不过走了几步就警惕地反应过来,深觉得自己变成一只猫之后,反射神经过于简单,甚至脑容量都有所下降。
……上次吃下那些猫薄荷三秒就倒,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陆崧泽放下那包小鱼干看了一眼手机,显然是看到了秦珞发来的内容。
他眸光微凝,拨了一通电话:“薛队,那辆被烧毁的白色大众里,有没有发现行车记录仪?”
薛有为的回答似乎是否定的,因为陆崧泽又说:“建议再查一遍,有些新型行车记录仪伪装度高,很容易看漏……”
五分钟后,睿城警局里,牛昊接到薛有为的电话,快步来到物证科。
今天正巧是他和李达负责值夜班。
那辆被烧成骨架的车,停放在物证科最大的一间存储室里,一天前就已经检查过了,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牛昊到底是老刑警,戴上手套在后视镜的位置摸索了一下,眉头一皱,发现了异样——的确有个后视镜一体的行车记录仪,位置特别隐蔽,也难道那些没经验的小将会看走眼。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取了下来,用镊子从里头拔出一张储存卡。
外部连接线都已经烧得跟铁丝差不了多少了,可存储卡还完好无损。
牛昊不禁感叹这年头科技的发达,前些年队里用的还是些聚乙烯材质的玩意儿,虽然不怕浸水,可不像这样能耐火烧啊。
他拿出手机,给薛有为去了一通电话:“薛队,有新发现……对,我暂时没告诉任何人,嗯,我马上把物证拿去办公室分析。”
一杯茶的功夫过后,刑警大队办公室里,牛昊把存储卡插进电脑,找出了案发当晚的视频。
视频里,夜雾像块厚实的幕布,两排行道树隐约露出黑压压的影子,形状诡谲。
23:17,白色大众行驶到案发路段。
23:19,车停了,何筠开门走了出来。
牛昊盯着电脑屏幕一刻也没眨眼,直到他看到了那个突然从路边窜出来的黑影……
黑影一闪而过,紧接着是激烈的打斗声伴随着何筠的求救声。
有血喷洒在前挡风玻璃上,把画面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求救声渐渐弱了下去。
23:22,紧闭的车门被凶犯打开。
也就是这时候,林屯路往西的方向突然有车辆打来一道远光灯。
“救……救命……”何筠还在不断挣扎。
行车记录仪只能拍到车前车后,拍不到侧面,从前摄像头拍摄的画面里,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何筠蹬掉了一只鞋子的右脚在无力地踹动。
凶犯似乎拼尽力气想把何筠拽上车,可她死抓着车门不肯撒手,以至于在车辆启动后被拖行了好几米。
对面的远光灯更近了,刺眼的光线被浓雾折射,带来一种捉摸不透却切实存在的压抑。
“妈的,算你走运!”
凶犯怒吼一声,咬牙切齿一脚踢向何筠,关了前后车灯猛踩油门,掉头朝反方向疾驰而去。
逃过一劫的何筠被踢翻在路边,身影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远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看到这儿,神色紧绷的牛昊长舒了一口气。
何筠能保住一条命,真是多亏了那个开着远光灯突然冒出来的黑车司机。
电脑屏幕里,视频还在继续。
车辆一直开到了林场深处,凶犯弃车匆匆逃走,行车记录仪只拍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初步判断应该是男性,穿着一身类似防化服的衣服,似乎还戴了头套,也难怪没在现场留下头发、指纹等线索。
牛昊摇了摇脑袋自言自语:“凭这个锁定嫌疑人,估计有点儿悬……”
2:27,也就是凶犯弃车的两小时后,一道略显矮小的身影打开后备箱,抱出一桶备用汽油浇在了车里。
银色火机在夜色里划过弧线,掉落在大众的驾驶座上。
火焰一蹴而起,眨眼的功夫就把整辆车吞噬。
熊熊火光让四周亮如白昼,“凶犯”的面部特征变得无比清晰……
牛昊半靠在椅子上的后背猛然前伸,绷成了一把僵硬的弓——那是一张他见过不下一千次的脸。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仓皇失措地站起身,一把抓起了桌上的手机。
这短短的一瞬,半生从警的直觉让牛昊觉得有哪里不对。
后背似乎有根弦,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扯了一下……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转过了头。
视频里那个既熟悉又陌生人,此时此刻就在他身后。
和以往不同的是,那人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不像活人,而像一具没有血液、没有温度的傀儡。
……
……
牛昊的尸体是次日凌晨在烂尾楼里找到的。
薛有为调取了监控录像,在他赶到队里的十分钟前,牛昊独自出了警局,驾车来到了桂成西路的烂尾楼。
22:55,这位尽职尽责的45岁老刑警从烂尾楼十一楼一跃而下,头砸在一块半人宽的废水泥上,颅骨破裂,当场身亡。
那张储存卡不见了踪影。
同时消失的,还有那个行车记录仪。
齐大历脖子上青筋直跳,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老牛他儿子刚上初中,老婆还大着肚子,平白无故怎么可能跳楼?”
“大历,你冷静一下,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楚事发之前老牛都和什么人接触过……”薛有为眼神复杂,平时拿惯了烟的那两根手指微颤着,鬓角似乎又多了不少白头发。
齐大历一点也没冷静,他沉着脸红着眼睛:“查,马上查!上网记录,通话记录,通通找出来!”
办公室里除了薛有为、齐大历,还有李达和物证科一名叫谭茵的年轻女警。
几乎所有了解这起案件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除了何筠和陆崧泽。
“薛队,齐队……我前天刚检查过那辆车,没发现什么异常,检查结果早就给陆教授看了,陆教授当时看完也没说什么,怎么昨天晚上突然就怀疑起车上有未检出的行车记录仪了?”谭茵觉得匪夷所思。
陆崧泽这信息给得太确定,不像是一种推测,倒像是……早就知道了有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