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几张图片被打印出来,放在了审讯室的桌上。
“这人是谁,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齐大历一脸严肃地指了指图片上那个穿雾蓝衬衣的年轻人。
“不知道,不认识。”古跃光压根就没抬眼皮,教科书般地诠释了什么叫问了也是白问。
“不认识?”齐大历食指重重戳在最右边那张图上,“不认识能在大街上交头接耳?你当街景车拍到的都是空气?”
古跃光终于掀起了眼皮:“怎么,说过两句话就一定得认识?我火机坏了,在大街上随便找了个人借火不行么?”
“你和这人少说也打过三四次交道了,在这装什么糊涂?”齐大历一脸没好气,翻开瞥了一眼上面的日期,“说,上个月24号凌晨1点、27号凌晨2点,还有这个月12号晚上11点,你都在哪?”
古跃光往前伸长了脖子,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嘲讽:“齐大历齐警官,你说我和这人打过三四次交道,有证据吗?有证据你倒是拿出来给我看看啊?你不就是查到了我那三天出过门吗,我去了哪、见了谁,你知道个屁啊!”
说着,他嗤笑地瞟了一眼桌上那个厚实的文件夹:“那里头有大半是白纸吧?你们手头有用的资料最多也就半张A4纸那么多,还想用这种伎俩误导老子,让老子以为你们已经找出了一堆的证据?犯罪心理学那玩意儿老子早学过了,这种破方法留着唬小孩儿吧!”
齐大历这个一点就燃的炮仗,今天格外沉得住气。
和他一起审案的余明喆也一言不发,两个人一壮一瘦,一左一右,简直就是沉着冷静遇乱不惊的代名词。
审讯打的是心理战,想撬开嫌疑人的嘴,没点耐心是不行的。
“你以为深更半夜跑到监控拍不到的地方跟人见面,就安全了?”齐大历化被动为主动,“这人的样貌特征我们已经掌握了,找出他的身份是早晚的事,你早点交代,还有机会少判几年,等人抓到了,再怎么打掩护也是白瞎!”
古跃光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煞笔才会听你们这种屁话!”
齐大历脸色不惊,语气带上了一丝嘲讽:“杀人未遂十年起判,最高死刑,这人是会帮你抵命还是会帮你坐牢啊?难不成会给你打几个亿,让你老爹老娘一起上全球富豪榜第一?”
古跃光握拳的右手指节开始泛白:“老子这条命想给谁就给谁,关你屁事!”
“古跃光,”一直沉默的余明喆开了口,声音略沉,不乏厚重,“协助我们警方抓捕同犯属于立功行为,可以从轻处罚。你今年二十九岁,一没破产二没得绝症,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了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搭上自己的命,值吗?”
“搭什么命?”古跃光被这个字戳痛了神经,“你们真当老子不懂法?那个姓何的又没死,老子顶天了也就是被判个无期徒刑!”
“那你还真是不懂法,”齐大历皮笑肉不笑,继续唱白脸,“你之前的口供足够证明这起案子和妖兽组织有关,这属于团伙作案,性质极其恶劣,加上你从头到尾不配合,法院会怎么判连我都说不准,你小子就这么确定自己保得住这条命?”
没等古跃光说话,齐大历就拿出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对话声从录音笔里传了出来,与其说是对话,不如说大部分是古跃光单方面的嘶吼。
“别说杀一个人,就是杀十个人老子也乐意……你们一个个都是被妖兽踩在脚底下的废物,只有老子被它们选中了,老子比你们这群废物都爬得高……”
齐大历适时按下了暂停键,声音戛然而止。
“你很明显就是妖兽组织的成员之一啊。”他道。
古跃光咬着牙:“老子说的是气话,什么妖兽组织,听都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还能把妖兽组织四个字说得这么顺溜?怎么,刚才录音里说话的不是你?你是不是还想说你有人格分裂,事都是别人干的,跟你没关系?”齐大历眯起眼,眼里神色不明。
古跃光气得脸红脖子粗:“去你的人格分裂,你™才有病!”
“你再给我吼一声试试,”齐大历突然伸手一拍桌子,整个审讯室似乎都跟着震了起来,“几岁的人了还学™古惑仔,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硬气?”
古跃光张了张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硬气个屁!”齐大历铿锵有力地吐出几个字,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挂在悬崖边马上就要掉下去摔死的人。
“像你这种傻不溜秋的,牢里关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一个个脑子里全是坑,在这儿耀武扬威自以为好汉一条,进法庭三分钟不到保准蔫成瘟鸡一只。
庭审结束一锤子下来十个有九个得™判枪毙,枪口指着脑门的时候才知道怕了,知道嗷嗷嗷了,我告诉你,迟了!”
古跃光喉咙里像是个塞了个鸡蛋,好不容易消化了几句还没来得及回骂,齐大历又重重一拍桌子,这下连审讯室沉甸甸的铁门都跟着震了起来:“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是吧,活腻了想死是吧?行,我™成全你,李达!”
“齐队。”话音刚落,李达就麻溜地推门进来了。
“把这蠢玩意儿关留置室,叫两个人看着,办理完手续明天一早直接送看守所!”齐大历连看都懒得看古跃光一眼,说完起身就走。
古跃光抿着嘴一言不发,下颌角有那么点难以察觉的僵硬。
“对了,齐队,技术科筛查了那个刀具论坛的所有用户,这是可疑名单……”有声音从门外传来,隐约传进了古跃光耳朵里。
“按着这个名单挨个儿查,就是加班到早上七点也得给我查清楚!”齐大历粗着嗓门下了死命令。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他家人那边联系了吗?”
“联系了,之前还来警局和古跃光见了一面,古跃光一句话也不说,他爸妈哭得可惨。”小警员答。
“这王八羔子是不是被领养的,和明松孤儿院有没有什么关系?”齐大历压低了声音。
小警员连连摇头:“绝对是亲生的,和他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审讯室里,余明喆不一会儿就收拾完了桌上的东西。
那个厚实的文件夹里并不像古跃光猜测的那样塞了白纸,每一张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宋体和黑体,有几张还插了图片,那叫一个图文并茂。
李达看了眼古跃光紧绷的脸,催促起来:“还愣着做什么呢?走吧……”
为防止意外发生,齐大历特地多安排了几个人守在留置室外,盯着古跃光这小子。
特别调查小组办公室里,余明喆瞥了眼毫无动静的妖兽检测仪,觉得难以置信:“齐队,这小子居然真不是妖兽……”
刚才在审讯室的时候就已经搬了三台检测仪过去,仪器上的红灯全跟哑了火似的,从头至尾愣是没见亮过。
“陆教授,你说这检测仪是不是出了问题?”齐大历问。
陆崧泽觉得这不可能:“三台一起出问题的概率近乎为零,古跃光是普通人,不是二次进化体,这一点毋庸置疑。”
“有没有可能妖兽也懂高科技,把检测仪全都给屏蔽了?”齐大历又问。
陆崧泽沉默了一秒:“不能完全排除有这种可能。”
只是一般不会有这种怀疑,毕竟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妖兽掌握了不同寻常的高科技。
话刚说完,余明喆已经带着两个小警员把余下两台检测仪也搬来了。
“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也是巧,陆教授你今天正好在局里。”齐大历说得顺理成章,扭头催了李达一句,“检修工具呢?拿过来,赶紧的。”
李达很快就提来个不大不小的工具箱,箱子上印有一个小小的五边形图标——那是凯斯实验室的标志。
打开箱子,各式各样的工具一字排开。
“明天一早那王八犊子就得移交看守所了,把机器拉去你们凯斯实验室折腾一遍再拉回来,光是找上级领导批准就够呛,时间肯定赶不上。只要机器还在局里,检修什么的也就是老薛签个字的事。陆教授,这回可要辛苦你帮我们拆机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了。”
齐大历话说十分诚恳,还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杀鸡用牛刀”的歉意。
说着,指了指那满满一箱子工具:“你看要是还缺什么,我叫人去你们实验室拿,要是不缺就马上开始吧。”
秦珞循着陆崧泽身上的薄荷味溜达过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
她晃悠的长尾巴不由自主在半空中僵了一下,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怕是看到了一个假的齐大历!
工具箱这么快就准备妥当了,说明这事早有预谋,齐大历摆明是想借着这机会试探陆崧泽。
可检修个妖兽检测仪,又能试探出什么鬼?
秦珞皱了皱眉,没捋清这其中的道理。
她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太小瞧了齐大历这个钢筋直男——看似一根筋从头通到尾,其实心里的弯弯绕一点也不比别人少,至少眼下看来,陆崧泽是不可能一口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