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不是油盐不进吗,怎么突然就开窍了?”齐大历审了大半天,坐骨神经都开始隐隐作痛。
要是照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脾性,他早就把这个油盐不进的货色给一顿揍了。
“你们把陈杰抓来……是为了凶器的事?”古跃光眼神闪烁,话里不乏试探。
他仍抱有一丝侥幸,希望自己让陈杰给杜辛玥打钱的事还没穿帮。
“我们已经查到杜辛玥了。”陆崧泽言简意赅,断了他最后一丝念想。
古跃光面如死灰,嘴唇勉强蠕动了一下,如某种软体动物垂死前的挣扎,最终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稳住一下情绪。”齐大历道。
古跃光的脸开始发颤,整个人顿时紧绷成了一根皮筋,像是随手一拉就会猛地断成两截:“杜……杜辛玥她……”
“别紧张,杜辛玥还活着,”齐大历破天荒安慰了一句,只是语气一贯冰冷,听起来并没有多少人情味,“你如果想见她,警队随时可以帮你联系。”
这话听得古跃光冷汗都冒出来了。
好半晌,他才低低地开口:“不用了,谢谢。”
这是古跃光来警局之后说过的最礼貌的一句话。
出于某些原因,他显然是不愿意见到杜辛玥的。
不过,只要知道她还活着,他就心安了……
“你委托的那个刀具店老板陈杰,把你的钱全私吞了,一分也没打到人家姑娘的账上。”齐大历看古跃光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煞笔,“这事你知道吗?”
这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要是古跃光早就知道,刚才在留置室里就该和陈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古跃光木然摇摇头,心底那根皮筋绷得太紧,也绷得太久,忽然松开,变得软绵绵的,一切喜怒好像都失去了意义。
齐大历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可落进耳朵里就像落在了棉花上,发不出任何声响,让他做不出任何回应。
他觉得自己该恨陈杰,又觉得自己该恨自己。
如果仔细计较自己这些年都犯过些什么错,最错的,大概是不该把杜辛玥套进这笔糊涂账里……
“其实我早就杀过人了。”他喃喃自语。
“什么?”齐大历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案子牵扯了徐承允,牵扯了何筠、牛昊还不够,现在居然又多扯出了一条人命?
“杜辛玥原本有个弟弟,五年前,10月21号那天晚上,被我开车撞死了。”古跃光被铐住的双手不由自主捏在一起,视线停留在某个虚无的点上,整个人显得很无神。
“那天我喝了酒,喝醉了,知道自己撞了人。第二天新闻说人死了,我酒也醒了,没敢去警察局自首,我怕坐牢……
我本来是打算给他们家送钱的,钱都准备好提手里了,去了才晓得他家小区有监控,没敢送。
我头一次看到杜辛玥,就是那天。
他们家重男轻女你知道吗?死了儿子就把气全撒女儿头上,骂她是扫把星,说她克死了她弟弟……可她弟弟是被我撞死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杜辛玥认不认识你?”陆崧泽打断他的话。
“不……不认识,”古跃光摇了摇头,“应该不算认识。她在超市打工,我去买过东西,她有时候会朝我笑笑,可她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你是怎么知道她得了恶性淋巴瘤的?”
“她好一阵子没去上班,我问了超市的人,都说她是住院了,还说她爸妈真不是东西,不肯花钱给她治病。
我不想让她死,哪怕她一辈子不认得我也好,她至少得活着吧?
那么多人都活得好端端的,连我都活得好端端的,凭什么她就没活路?”
不知是哪一句,让陆崧泽听得沉默起来。
他的表情似乎有点疲倦,秦珞隔着一扇玻璃都能触碰到这种疲倦。
就好像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染亮半片天空的余晖。
这余晖让他深灰色的瞳仁看起来一点也不冷,反倒有种莫名的温和与厚重,仿佛在打量虚空中一个看不见的人。
秦珞觉得这眼神很熟悉,既熟悉又遥远。
她一定见过这个眼神,不是这辈子,可能是上辈子,又或者是更久以前……
“妖兽组织给你开出了什么条件?”几秒过后,陆崧泽再次开口。
古跃光死灰般的眼里仿佛突然有了一丝亮光:“因为他们能让她活!”
“胡说八道,”齐大历忍无可忍打断他的话,“杜辛玥病情加重,早就已经转院治疗了,治疗费全是睿城爱心公益基金会捐的,你小子难不成想说那个妖兽组织就是睿城爱心公益基金会!”
“不是,”古跃光摇摇头,“你没见过妖兽,你不懂。”
齐大历简直被他气笑:“我见过的妖兽比你走过的桥还多!”
“你见过的不是那种妖兽!”古跃光一下子较起真来,“我没骗你,不然我凭什么帮他们杀人?我又不缺钱,要是有钱就能治好恶性淋巴瘤,我就是去卖房子都成,我图的是他们能治病,他们真能治病!
那天在医院,有只妖兽动动手指头就让杜辛玥的所有指数恢复正常了。
医生一开始还以为是仪器坏了,可检查了两遍都没问题……”
陆崧泽很快抓住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哪一天?”
古跃光努力回想:“就……就是一个多月以前,具体是哪天我不记得了,那天杜辛玥很高兴,医生也说是遇上了奇迹,还说要是再观察几天没问题,就能让她出院。”
审讯室外的余明喆,立刻叫了两个民警连夜去睿城第二人民医院走访调查——一个多月以前的探病记录,医院一定还保留着。
“后来呢?”陆崧泽问。
“后来……”古跃光脸色很快黯淡了下去,“没什么后来,妖兽组织不是慈善组织,他们不会随随便便帮人。他们要我先杀了那个叫何筠的女警察,我失手了,没干成,这你们都知道的。”
齐大历皱起了眉:“‘他们’是谁,有名字吗?”
“没有。”古跃光依旧是摇头,“没名字。”
“这个人也在组织里吗?”齐大历紧接着拿出一张照片,照片里是那个被街景车拍下的,穿雾蓝衬衣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