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历立马推门进去:“什么时候,在哪见的,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孙乐面对这三连问多少有些无所适从,抬起头,嘴里活像是被人塞了个鹅蛋:“他……他……”
“他什么他?问你话呢!”齐大历把手里的笔和记录本“啪”一声扔在桌上,厉声催促。
余明喆也紧跟着走了进来,抬手在齐大历肩上轻拍了一下,示意这个暴躁的头儿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一滴冷汗从孙乐额角滑落,他张了张嘴:“我……我是在唐雅馥住的小区里看到他的……”
“具体的时间?”齐大历迫不及待地发问。
他感到有些疑团已经渐渐浮出水面,真相离得很近,近到一伸手就能抓个正着。这种强烈的直觉让他眉头皱得很深,鼻梁上那道不起眼的疤也泛起了一种充血的红,变得格外醒目,仿佛不是旧疤而是新伤。
孙乐明显很慌,也不知道是被眼前的齐大历惊到了,还是被自己看到凶手的记忆给吓坏了:“就是……唐雅馥死的那天晚上……”
齐大历没蠢到问出类似“你小子之前怎么不说”的这种非关键性问题,而是直切重点:“你还记得什么?”
孙乐浑身汗津津的两腿直颤,活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我还记得,唐雅馥被人用石头砸死了……”
“是这人吗?”齐大历指了指照片。
“是他……”孙乐连连点头,“不是那里除了他,还有个人。”
“谁?”齐大历忙问。
“男的,一个男的……和我差不多高,干干瘦瘦,穿了件黑外套,还……还戴着手套……”孙乐睁大了眼睛,惊恐地回忆。
天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的。
要是彻底忘了也就罢了,偏偏记忆的闸门又突如其来地被打开。
无数可怕的画面一股脑涌进他的脑海,他看到那个僻静的角落里,一人猛地抄起石头把毫无防备的唐雅馥砸晕。
唐雅馥的身体在倒地的一瞬突然有了变化,不是一具颤抖着的、哭求着的女性躯体,而是某种滑溜溜的、长满了鳞片的巨大生物,似乎还在蠕动和扭曲……
那鳞片上的花纹在夜色下无比艳丽,像是牛奶里同时晕开了红色的血浆和浓黑的墨汁,和鲜血诡异地混合在一起,像一根看不见的针,深深扎进了孙乐的视觉神经,引发了他生理上的强烈不适。
他大张着嘴,身体猛地前倾,“哇”一声吐在了审讯室偌大的木桌上。
酸腐的臭味在整个房间里满溢,齐大历和余明喆双双起身后退了几步,后者捂住鼻子,给孙乐递了两张抽纸。
孙乐接过纸巾,刚擦了擦嘴还没来得及道一声谢,就又忍不住弯腰吐了起来。
他吐得这么厉害,像是连胃都要一并呕出来。
五分钟后,三人换到了隔壁的审讯间。
“都记起来了?”齐大历问。
孙乐点点头,脸色发虚,瘫坐在椅子上像是丢了大半截魂。
“你确定唐雅馥是照片上这个穿蓝衬衣的人杀的?”
“……确定。”
“另外那个人,参与了杀人吗?”
“没,没有。”
“那他看到了整个凶案的过程吗?”
“应该……应该是看到了,不过他一动没动,也没吱声。”孙乐紧张兮兮地答。
“这么说,是帮凶了?”齐大历疑惑。
既不动也不吭声,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帮凶,要么就是当场被吓傻了。
如果是后者,很可能已经被凶手一并杀害了,可案发现场明显只有一具尸体。
孙乐点头:“可……可能是帮凶。这人的眼神很不对劲,至少……至少我瞧着很不对劲。”
“他长什么模样?怎么个不对劲法?”齐大历接着问。
孙乐勉强回忆了一下:“眼睛有点小,眉毛有点短,留平头,眼神直愣愣的就跟精神病似的……”
“衣着特征?”
“黑外套,牛仔裤,鞋子……鞋子应该是白的。”
“他在现场逗留了多久,有没有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孙乐脸色惨白地摇起了头:“没……没做什么,也没说什么,逗留了多久我不清楚。”
“那照片上这个男人呢?”齐大历指了指桌上的照片,“他逗留了多久?”
“我……我也不清楚。”孙乐端起杯子,艰难地喝了一口水,手是颤的,显然被吓得不轻。
“什么叫不清楚?”齐大历皱起眉,“你小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目击证人,现在跟我说什么也记不清了?”
孙乐擦着冷汗,一五一十地答:“我……我只记得我吐了,吐了好一会儿,吐完我想去救人的,真的。可唐雅馥都已经变成那样了,我……心里害怕,然后我不知怎么的就断片了……”
“是,我们知道你在案发现场吐了。可你闹这么大动静,那人居然没连你一起杀了,你觉得解释得通吗?”齐大历觉得这可信度基本为零。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寝室里了,我是真不记得这些事了……”孙乐极力辩解,“说不定……说不定那人就是想让我顶罪呢?”
在遭遇重大刺激的情况下,大脑的确有可能出于自我保护,把某些可怕的记忆屏蔽。
可即便屏蔽了记忆,潜意识里仍会存在阴影,人会莫名地感到惊恐、心悸和不安……
总之不会像孙乐这样,一觉醒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前两次被警察询问的时候,甚至还有心思耍嘴皮。
“最后一个问题,你确定唐雅馥倒在地上变成了一条像蛇的生物?”
“我百分之一百确定!”
“行,”齐大历看了他几眼,按捺住心底的惊涛骇浪,放下了手里的笔,“一会儿有模拟画像师过来,你配合他,尽量把那另一个人的面部特征说清楚。”
“我……我什么时候能走?”孙乐紧张兮兮。
意识到自己不是凶手,而只是目睹了整个凶案的过程之后,他简直一分钟都不想在警局多待。
“走?如果你小子说的是真的,你很可能是这起案子唯一的目击者,凶手指不定正在哪琢磨着抓你灭口,你想走到哪里去?”齐大历故意问得一脸没好气。
孙乐一听这话立马就蔫了。
“好好配合,行不行?”齐大历语气严肃。
这事其实挺好判断。
他决定还是先假设这小伙子的说法是真的,万一是真的,就把一切推翻重新找线索。万一是假的,杀人的事八成就是这小子自己干的。
孙乐点头如小鸡啄米:“我……我一定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