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陆崧泽坐上驾驶座。
自从前两天他伤口顺利拆了线,秦珞这个助理派得上用场的地方就越来越少了。
“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变回去了,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他看向秦珞,嗓音低沉而温厚。
每每他这么问,秦珞都有种自己马上要上断头台,一生只剩下最后一顿晚餐的感觉。
她本想说不如去楼下那家猫咖啡厅吸猫,然而一开口还是良心发现,觉得有必要去探望一下齐大历这个孤寡老人。
“李达出事之后,齐队一直休假没来上班,我想……去看看他。”
陆崧泽点头:“给他打个电话。”
电话拨过去却传出占线的嘟嘟声,此时,几公里外的静园小区,齐大历握紧了手机蹙紧了眉:“老薛你说什么,睿城有两个特别调查小组?”
手机里传出薛有为的声音:“这属于机密,之前我没有权限告诉你……”
“那现在怎么有权限了?”齐大历很恼火,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可实在不好受。
“现在第一调查小组缺人,你的资料上级领导早就已经看过了,只要你愿意,明天就可以录用进组。”薛有为语气倒是平和,仿佛这是件根本不需要商量的小事。
齐大历闭了闭眼,掏出火机点起一支烟,无从着落的恼火一时都化作了白茫茫的烟气,他整个人很快冷静了几分。
“这个‘第一调查小组’,主要负责什么样的案子?”他问。
“主要负责一些机密案件,比如,明松孤儿院食物中毒案。”薛有为深谙招贤纳士,必然要开诚布公的道理。
简而言之,这个藏在暗处的“第一调查小组”,更接近妖兽秘密的核心。
明松孤儿院,又是明松孤儿院……
齐大历眉毛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早该猜到当年的食物中毒案有问题。
“还有呢?”
“还有李达的案子。”
李达虽然被抓,但这起案件被列入机密,任何细节都不能向外透露。
齐大历觉得这里头恐怕还有别的古怪:“关于李达,你们第一调查小组都查到些什么了?”
一句“你们”,听得薛有为眼皮微颤了一下。
“几天之前,调查小组通过局里的监控录像,查出李达有重大作案嫌疑。”他开口。
几天之前?
齐大历有点懵,懵完之后更恼了:“那怎么不早说?”
难怪案发时间段局里的监控录像一直没交过来,原来是被扣下了!
薛有为沉声说道:“牛昊出事,李达马上就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不过在了解他的具体情况之后,组里决定暂缓抓人……”
齐大历很快明白过来:“是想顺藤摸瓜,揪出那只藏在他背后的妖兽?”
“是。”
“呵,这瓜可摸得真好……你们就不怕李达再冲其他警员下手?”
“当时李达已经在第一调查小组的严密监控之下,他不可能再对其他警员造成威胁。大历,虽然有些事我出于规定必须瞒着你,但我是要对整个警队负责的,不会让队里的警员平白无故牺牲。”
这一解释并没能说服齐大历:“行了老薛,我知道了,你有你的看法,我有我的想法。我在‘第二调查小组’待得挺好,暂时不需要升迁。”
电话那头的薛有为沉默了一下:“今天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事……”
“我不会跟任何人讲。你放心,我手机是加密的,别人窃听不到。”齐大历说着,挂了电话。
也正因为是加密的,所以有些事薛有为才放心在电话里说。
齐大历抽完一支烟,天色渐渐暗了。
他有点烦闷,有点蔫巴,如一颗在冰箱里放得太久的蔬菜,失去了原有的鲜活。
秦珞和陆崧泽敲响他家大门的时候,他刚把手里的烟头掐灭,抬头皱眉道:“谁啊?”
“是我,陆崧泽。”门外是那个熟悉而略带冰冷的声音。
陆教授?
齐大历连忙起身,从猫眼往外瞥了一眼,打开了门。
本想找几只备用拖鞋,可四下一瞧,半个月没打扫的地板也不比外头干净多少,索性作罢。
“哟,小秦也来了?”齐大历笑了笑。
他还算是个脸上藏得住事的人,笑容里看不出多少萧索,可烟灰缸里堆积如小山的烟头,和茶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泡面盒子,足以说明他这几天过得很不好。
不是那种忙忙碌碌的不好,这间乱糟糟的屋子处处透露着空荡荡的苦涩,看上去就和齐大历本人一样迷茫。
仿佛一颗螺丝钉,闲下来之后居然不知该把自己往哪放。
秦珞看不过眼,帮他把茶几上那些方便面盒子一股脑丢进了垃圾桶:“齐队,以后少吃点老坛酸菜面。”
“嗯,”齐大历点头表示同意,“吃了老一阵子,是该换个口味试试了。”
秦珞顿时有种翻白眼的冲动。
陆崧泽对自己的助理来别人家打扫卫生这种事,明显持反对态度:“放着吧,一会儿我让罗戎请保洁来收拾。”
齐大历连连摆手:“不用,我自己能收拾。”
这感觉就跟幼稚园的小朋友,需要老师教着整理房间、叠被子似的,顿时让他觉得自己被打上了“自理能力为零”的标签。
说起来,齐大历和李达在某些方面其实挺像,一样是出自警察家庭,只不过他爸早就因公殉职了,母亲改嫁之后对他管束得少,以至于他都三十好几了也没人在耳边催婚什么的。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后果,就是生活习惯一等一的不好,哪个姑娘要是能透过他乱糟糟的头发和胡渣走进他的内心,那可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这次的案子,你听说了吗?”秦珞问。
她觉得唯一能让齐大历从自我消沉里迅速清醒,把生活重新挪入正轨的,也只有破案了。
“听说了,”齐大历拿起火机准备点烟,看了一眼秦珞,觉得在小姑娘面前抽烟有点不人道,于是又把火机放下了,烟则顺手往耳后一别,“那件血衣挺怪的,平白无故怎么会出现在一个二线明星的行李箱里?”
秦珞听得眼皮微动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二线明星”这四个字应当划重点。
“陆教授,你说,杀人的和放衣服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齐大历看向陆崧泽。
有事拿不准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地寻求陆崧泽这个顾问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