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八那日,正是桑璎的及笄礼,一大早桑璎便被白芨从床上叫了起来,安嬷嬷忙着打点笄礼需要的衣裳钗冠。
此次桑府的嫡女行笄,可谓是京里头等的大事了,毕竟这笄礼一过,也就意味着这桑家嫡女离入主东宫的日子也不远了,是故此次桑家来的世家夫人出奇的多,赞礼更是由太后亲赐了世家里有名的福寿夫人过来,正宾也是护国府里的大房夫人尹韩氏,余下的赞者,摈者等人也都是世家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谓是给足了桑璎这个太子储妃的面子。
笄礼是在桑家的家庙里进行的,当桑璎穿着采衣步入大堂,接受初加之后回到厢房换了身素色的襦裙之后,便又到了外头接受再加。
三加之时桑璎身着正式的广袖长裙礼服,上衣下裳,环佩叮当,当白芨替她齐整了压裙角的玉佩时,桑璎自一旁的盒子里取出了前不久才结好的络子,思索片刻,还是用它将身上原本配着的双鱼缠枝玉佩取了下来。
“姑娘?”白芨起身看见桑璎的动作,不由微微蹙了蹙眉,这枚白玉虽说也是极品,可到底不若那双鱼缠枝玉佩来的华贵,按理说姑娘怎么着也不该在这时候换东西。
“无事,走吧。”桑璎摇了摇头,华贵?那也就是骗骗无知的百姓,世家里谁没有些家底?难道还没见过这些个看似华贵的东西?世家比拼的从来就不是财力家底,而是地位和身份,她相信今日有身份观礼的来宾都是有眼力劲儿的,而她们自然肯定也能看出来自己身上这枚暖玉究竟从何而来。
她要的就是叫这些人明白,无论如何,她才是如今名正言顺的太子储妃,至于别的……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当桑璎再度迈入大堂的那一刻,满堂的宾客无一不是脸色微动,所有人都知道当今太子腰间暖玉不离,其雕工不凡,有眼力劲儿的此刻也早就认出桑璎腰间的那枚白玉正是当今太子曾经日日不离身的东西。都说当朝太子对还未过门的太子妃多有爱重,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
可是真正叫满堂宾客脸色大变的,却是在三加钗冠之时,正宾打开一旁的妆盒,取出那支红玉七翎凤钗之时。当朝皇族尊贵,除却太后皇后与太子妃之外,除非是贵人赏赐,否则其余人等一律禁止用翎凤花样,可如今桑璎还未过门,太后就赐了七翎凤钗为其加冠,可见如今这位在皇家的身份是真的贵不可言的。
钗冠既加,尹韩氏作为正宾早在前几日就叫尹辉叫过去叮嘱了几句,桑璎的表字也是尹辉起的,而桑敬那边也是打过招呼的,是故字笄者时,桑家这边倒也是没出什么状况的。
尹韩氏看着面前容色娇艳的小姑娘,不由想起自己那个红颜薄命的小姑子,据说当年护国公府家的嫡小姐容色倾城,有才德兼备,在世家中一直有着京中第一贵女的名头,求取之人也是络绎不绝,可谁知最后竟美人早逝,徒留一双儿女。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宝佩甫。”尹韩氏念着祝词,珍宝为佩,大抵是尹辉将对女儿的拳拳宠爱之心如今都移到了桑璎的身上,毕竟如今的小姑娘脱胎换骨,一举一动都像极了那风华绝艳的护国公府已经作古的嫡小姐,就连容貌都继承了其母的清华无双。
“宝佩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桑璎又躬身一礼,这才扶着一旁白芨的手起身。
当一整日的折腾终于完了,桑璎也叫安嬷嬷几人拥着回了揽香苑,世家里的贵人夫人们依旧还在津津乐道。
“这桑家和尹家倒也是疼儿孙的,不过若是我家有个能当太子妃的女儿,这些个排场也是有的。”有人心里颇不是滋味,这等子排场的笄礼就是放眼皇室也是没有几个的,这桑家不就仗着出了个能做太子妃的女儿吗?
“你这话倒也是别再说了,以前儿的桑家姑娘什么样子你还能不知道?就那样太后还是下了懿旨,如今这样的性子,你还想着这事儿能落到别家?”那世家夫人身旁的另一家女眷闻言立马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私语。
最早说话的世家夫人撇撇嘴,却也是没再说些什么,毕竟不是谁家的姑娘都有桑家姑娘那般好的命格,那般奇妙的经历。再说了,这等子涉及神佛之说的事儿她们也是敬畏的,毕竟国师大人的话那就是再离奇,放眼天下,所有人都是信的。
人家国师大人当时说什么来着?
说桑家此女需经涅槃而重生,若成,则有母仪天下之德,若败,则作古黄沙于地下。结果人家桑家姑娘好好的还真的差点就那么死过去了,不过好在最后一刻到底是醒了过来,别家的姑娘也还是别想着能模仿一个凤凰涅磐比较好,毕竟又没有保障,万一败了呢?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话说回来,这太子殿下竟然将自己的白玉雕龙佩给了这桑家姑娘,可见外界说的太子殿下对这位未过门的太子妃的爱重是真的了。”此时有夫人想起那枚自己几次都在宫宴上看见的太子殿下的贴身玉佩出现在桑璎身上,不由慨叹了一句。
“那可不,就连七翎凤钗都赐了下来,可见太后对这位孙媳是满意的。”
“这桑家姑娘方才取的表字倒也是配得上了,宝佩,这一般的人家,还真是不敢说自己的姑娘当得起宝佩二字呢,虽说自家的姑娘自家自然是如珠如宝地待着,可至多也就是起个小名自家人叫叫,哪像这桑家的姑娘,这般正经地起了表字。”
“谁叫人家当真是天下人要当宝一样待着的姑娘了?自是能够正经起了表字叫别人知道的。”
在场的夫人闻言只能无奈一笑,是啊,谁叫人家生了个好女儿呢?这可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福气,只不过如今这桑家的宝佩将来进了宫还能不能一直叫人如珠如宝地待着,可就不得而知了,毕竟皇家虽尊贵,但内里却是叫人心头生寒的。
再说了,如今这桑家姑娘的夫君可是东宫太子,将来的圣人,三宫六院难道还能少了去?虽说历史上不是没有一生只娶了一个皇后的圣人,但这几千年来的朝代更迭不是依旧只有那一位?更何况就只是那一位,偶尔皇后身体不适时,私底下也是有暖床宫女伺候的。
各家夫人都是精晓庶务人情的了,都知道这话是不能再往下说了,便又扯了些旁的话题,瞧起来倒也是和和乐乐的模样。
桑璎回了房,沐浴之后换了一身家常翠色撒花束腰裙,原本端严繁复的发髻也散了下来,用一只碧色绿意玉簪花步摇松松将满头的青丝挽起,瞧着便觉得清丽娇人。
“姑娘,方才东宫里的何公公过来了。”白芨打外头进来,手里拿着一只乌檀木雕花香盒,桑璎看了一眼便知道大抵又是宫里头那位闲着了。
“何公公几时来的?可走了?”桑璎坐直身子,接过白芨手里的香盒打开,里头是一只烧蓝点翠凤首含珠金步摇,不由抽了抽嘴角,怎的现在这一个两个的都爱给自己送凤钗呢?难道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份还是个待嫁女,还是戴不得这等子规制的首饰的?
桑璎觉得心里有点塞,她向来就喜欢这些个精致漂亮的东西,更不用说这等子精心为皇室打造的凤钗了,虽说前世也是见惯了这些个发簪步摇之类的东西,可是到底没有这宫中专门的官匠打造的精巧漂亮,光是那等子不外传的工艺就是前世的技术无法比拟的,到底都少了一丝时代的气息。
可是现在让她看着这些个凤钗而不能戴,说实话,还不如不给她。
“何公公方才是打府里的侧门来的,只在门口使了小厮过来传话,奴婢便随着过去了,待何公公将香盒递给奴婢,说了几句吉祥话,叫奴婢代他向姑娘庆贺请安后便走了。”白芨站在妆台前将桑璎方才拆解下来的钗环首饰都细细收拾了起来,随后又道:“对了,何公公说,殿下公务缠身不能亲自前来,是故深感歉意,还望姑娘谅解一二。”
桑璎:他堂堂太子爷需要她一个待嫁的姑娘体谅什么?您这样子很容易让人误会咱们有点儿什么的啊!
白芨看着桑璎并不算得上是愉快的表情,还有一句话藏在嗓子眼儿里也不知道是说呢,还是说呢……早知道方才就一口气说完好了,闹得现在这般不上不下的,也实在是折腾人。
“太子爷还说……”白芨最终还是选择坦白从宽:“为了聊表歉意,明日午时于临江楼设宴,还请姑娘准时赴约。”
桑璎:如此光明正大地勾搭在一起真的好吗?桑璎觉着自己还是要矜持着推辞一下的,可是这还没开口,就听见白芨又出声了:“殿下说姑娘若是借口不去,那殿下只能亲自到府赔礼了。”
桑璎:咱们下次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