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用晚膳的时候,桑璎和桑珞姐弟俩一处坐着,听着一旁金琥在那儿说着海棠苑里头的混乱景象,不由笑得东倒西歪。
据说林氏这回儿被吓得不轻,连屋子里都不敢呆了,一直求着桑敬给她换个院子,桑敬自然是没有理会,还不许她踏出院子半步。甚至桑敬觉着这些事儿都是林氏为了解除禁令才闹出来的,更是让她好自为之。
“林氏这叫自作孽,不是每一次我都能叫她躲过去的。”桑璎抚了抚胸口,叫自己的气顺了,这才笑盈盈地开口。
“可不是,这回儿老爷还不许二姑娘去了,说是海棠苑的那位学不好规矩就别想出来了。”金琥在一旁幸灾乐祸,被白芨瞪了一眼:“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金琥吐了吐舌头:“我知道错了,白芨姐姐别怒。”
见状,桑璎不由笑笑:“白芨说的也是无错,我怎么对她在外人看来到底是无可厚非,可你们不行。你要记得,无论再如何瞧不得人家,可你们在外就是我揽香苑的脸面,一言一行皆代表了主子,不能叫人家抓了把柄去。”
“奴婢省得了。”
“姑娘。”此时,刺槐打外边儿回来,手里拿着张描金簪花帖:“伍王府的姑娘派人送了帖子来。”
“伍王府?”桑璎挑了挑眉,印象里她并不认识这王府里的人,一直以来都并无交情,怎的今日竟派人送了帖子来。
“安嬷嬷。”桑璎接过刺槐手里的帖子,转头看向一旁正绣着软帕的老妪:“您可了解这伍王府的姑娘?”
闻言,安嬷嬷放下手里的绣萝看向桑璎:“倒是听说过些。”
“哦?”
“这伍王府乃是异姓王,与当今皇室并无血缘瓜葛,这伍王府的姑娘闺名绮柔,自幼便与皇室子弟在一处玩着,虽依旧是个白身,但因着这点,这姑娘倒是比另一些王府的白身姑娘身份高出许多。据说……”
“据说什么?”瞧着安嬷嬷有些微蹙的眉间,桑璎不由好奇。
“据说这位伍姑娘自小就爱跟在太子殿下身旁,与殿下的情分有些……不一般。”
闻言,桑璎不由留了个心眼:“那这伍姑娘的为人如何?”
“这为人……口碑是不差的。人人提起这位都说她性情好,为人直爽,天真浪漫,很是讨喜,即便如今长大了些,却也时不时入宫伴驾。”
“口碑不差?”桑璎有些玩味地重复着安嬷嬷的话,方才安嬷嬷说起这话的时候神情确是有些不同的,看来这位伍姑娘倒是有些手段了。
毕竟能让自己在这京城里留下这般好名声的,可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更别说是这么多年来竟还有了口碑。要知道这口碑什么的,没个七八年可是算不得的,可是七八年前这个伍姑娘几岁?
如此一想,桑璎不由暗暗警惕,怎么瞧怎么觉得这个伍姑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更别说她与太子爷情分不一般,这回请自己这个未来的太子妃,只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才是。
“绿萝,研磨。”桑璎敛眸沉思半晌,这才抬头笑了笑:“我这就给伍姑娘回个帖,这三日后的宴会,我倒是迫不及待了。”
待桑璎回了帖叫人送去,白芨这才有些纳闷:“姑娘,往日里都不见您回帖回得这般快速,今日怎么……您不是一向说这太快回帖倒叫人看不起了吗?”
闻言,桑璎抬眸看了白芨一眼,瞧见她眼里的担忧不解不由勾唇一笑:“这当然是不同的,这位伍姑娘平白无故的办什么宴席茶会,不就是冲着我来的?她这般做派是想看我的态度呢,我若是缓了缓,她可就该觉着我软弱可欺了。”
“怎么会是冲着您来的?”
这回桑璎没有再开口,而是端起一旁的香茗抿了抿,唇角一抹诡异的笑。
她怎么知道?因为人家在帖子里可是写了那么一句:……窃闻渊哥哥与姐姐婚期将近,特请姐姐过席一聚……
窃闻?姐姐?这不就拐着弯儿的告诉自己她和殿下的关系亲近,将来也是要入东宫为妃的吗?这即便不是战书,也差不离了。
而她,还从来不晓得这退却二字的笔画。有时候你的退却忍让不过是让人家愈发地得寸进尺罢了,她这一辈子可没想要活得那般憋屈。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桑璎早间净了身子,洗漱之后这才挑了件金红描琼花广袖褙子,里边儿是一件荼白立领对襟袄,下边一条仙鹤八幅裙,隐在裙间的金红绣仙鹤缀珠绣花鞋精致小巧。如云的青丝挽作飞天髻,又挑了一套红宝石簪花头面,金琥仔细替桑璎戴上赤金流苏璎珞,绿萝又拿了一对红宝石琼花耳环,一切妥当了,这才扶着桑璎起来。
只见面前的少女面容精致明艳不可方物,站在那儿就是画里的人儿都被比下去了几分。金红的衣裙更是衬得少女肤若凝脂,眉目如画,叫白芨几个看直了眼。
“姑娘真是日日都瞧不够……”金琥眨了眨眼睛,惹得桑璎轻笑:“就你嘴甜。”
“好了,咱们这就出去吧。”
“是。”音落,白芨上前两步扶着桑璎的手往外去了,绿萝几人跟在身后,安嬷嬷留在府里打点,倒是走到半路的时候桑珞冒了出来:“给姐姐请安。”
桑璎看着面前有模有样地请着安的小团子,不由笑了笑:“这又是去哪儿学的,以往见你你倒是都不曾给我请过安。说吧,可是有什么事儿想央我了?”
“嘿嘿嘿,姐姐……”桑珞被人揭了老底,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却还是笑道:“这不是听说姐姐要去伍王府,这才赶过来的嘛。姐姐不若带我一块儿过去?”
“胡闹。”闻言,桑璎不由佯怒地瞪了桑珞一眼:“这女儿家设宴,你一个男的过去做什么?你还记不记得自己今儿几岁了?还在讨巧卖乖。”
桑珞闻言知道自己是没戏了,只是方才他确也是就随口一说,但是话一出口他就知道不妥了,可是想起方才那人给自己说的话……桑珞不由又有些担心:“姐姐,要不你今日就别去了吧……”
“为什么?”桑璎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你这是担心什么?”
“这个……我听说……那位伍姑娘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好相与的……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听说今日的宴席都是为了姐姐……她想对姐姐下手!”
听到这儿,桑璎不由扬了扬眉:下手?那伍绮柔真的有这般胆子?可是这样的事桑珞这个小布丁又是如何得知的?按理说,那伍绮柔既然能表面不一这么多年,可见行事都是极其隐秘小心的,她可,没有天真到以为桑珞现在这么个小身板就能有自己的暗桩什么的。
“好了,你就别瞎担心了,回去吧。”桑璎伸手摸了摸桑珞的头:“那伍姑娘若是没有这想法才是最好,可若是真有……那也是与人无尤了。”
桑珞见桑璎好像不当一回事儿的样子不由有些着急上火:“姐姐!那伍绮柔据说是个心狠手辣,披着良善无害外衣的毒妇,你是斗不过她的!”
“阿珞!”桑璎渐渐敛了笑:“这坊间皆言伍府的姑娘纯良直爽,你这般听说是从何而来?”
然后在小布丁踌躇不安的时候弯腰贴近桑珞的耳边:“你要记住,旁人的提醒永远只是提醒,切莫叫人当了枪使。那伍绮柔……还不足为惧。”
桑珞欲哭无泪:那姐姐你要哪样才有惧啊?那伍绮柔可是个厉害人物,他真为姐姐的轻敌感到担忧……
只是以后的桑珞想起自己曾经天真的想法就只剩下呵呵了。
然而此时桑璎也是真的没有把伍绮柔放在眼里,虽说她知道她的厉害,可是这世上一山还有一山高,不到最后,又怎么知道究竟谁比谁更狠呢?
至少桑璎觉着怜香惜玉这种事儿是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
打发了依旧忧心忡忡的桑珞,桑璎扶着白芨的手便径直出了门,在马车上的时候桑璎瞧了瞧自己的手,突然道:“刺槐,那金红的丹蔻可带了?”
“马车里备着呢,姑娘可是要用?”
“嗯。”说着,桑璎伸出十指:“这颜色有些暗了,瞧着不好看了些,再给它描描。”
“是。”
当刺槐开始仔细描画的时候,桑璎想了想今儿个自己的一身金红,不由有些想笑,这般张扬的颜色换做上辈子她是决计不敢穿的。莫说是她,就是在这世上敢把自己从头红到尾的人怕也是没几个。毕竟一不小心压不住衣裳可就少了几分颜色,反倒落了庸俗。
毕竟红紫这些颜色也是极其艳丽的,自然一不小心就落了俗套。
可是桑璎也不知道原身这副皮相究竟是怎么长的,越是艳丽的颜色倒是越衬得原身肤若凝脂,明眸皓齿。
待马车到达伍王府的时候,桑璎手上的丹蔻也早就干了。此时王府的门前停了许多马车,显见大多数人都到了。桑璎下了车坐进了门前停着的清油小轿,在两个大力嬷嬷的抬轿下往府里去。
当桑璎到后花园的时候一群京中的贵女都已经聊开了,闻听下人回禀桑家大姑娘到时,一群人都不由转过身来,毕竟桑璎如今是板上钉钉的东宫正妃,她们该有的礼数都是不能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