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刺槐上前掀开轿帘,白芨俯身扶着桑璎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全场的人都不由静了静。
只见众人眼前的女子红衣绝艳,竟是叫人不敢直视。
“这便是桑家阿璎了吧?”倏地,有人出声打破寂静,桑璎抬眸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鹅黄杭酬绣花小袄的少女自人群中出来,一副娇俏可爱的模样。
“伍姑娘。”桑璎微微一笑,也算是应了伍绮柔的话。
伍绮柔笑了笑,嘴角边两个酒窝瞧着就叫人觉着天真浪漫:“我可是听着她们夸你夸了大半天了,这回见了倒果真是个天上有地上无的美人了。”
“伍姑娘说笑了。”桑璎只是淡笑着应了句,却没有太多的托词,更没有顺势回礼奉承伍绮柔几句,一时竟叫准备着听听桑璎夸奖的伍绮柔反应不过来。
这走势是不是不太对?
然而此时不待伍绮柔多想,一旁的贵女中走过来一个身着湖绿撒花对襟裙的少女:“阿璎,你可算是来了,瞧瞧你这模样,如今倒是越来越美得叫我都认不出来了。”
桑璎见着来人不由笑了:“阿瑜这般笑话人,小心我回去告诉表哥听。”
与桑璎攀谈的少女是丞相家的嫡长女楚瑜,之前两人就一向交好,前些日子楚瑜又刚巧同护国公府中的大房长子说了亲,如今两人的关系倒是又亲上了一层。
“就你嘴碎!”楚瑜叫桑璎的话闹了个大红脸,周边的贵女也都附和着笑了起来,而被忽视了的伍绮柔此时竟也没有半点不虞的模样,倒是跟着大伙儿一道笑了起来。
见状,桑璎不动神色地收回打量伍绮柔的目光,唇角的笑意愈发地深了些,倒是叫人没有发现。
“听说你和太子殿下的婚期定在了开春?”说到一半,伍绮柔突然开口问道。
桑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笑道:“这件事我还以为大家早就晓得了,原来伍姑娘还不知道么?”
这话,可就是在拐着弯儿的说伍绮柔挑刺儿了,明明满大街的人都晓得太子大婚的日子就定在了开春,这伍绮柔还能不知道?
一些不知道伍绮柔心思的不由有些疑惑地看着娇俏的少女,明明一向都是直爽天真的姑娘怎的今日一开口就不妥当呢?
“我这不是想确认一下嘛。”伍绮柔瞧见那些人打量自己的目光,也知自己方才确实是有些过了,这才又赶紧扯了一抹笑:“毕竟我曾经在宫里玩了些时日,如今瞧着以前的玩伴都要娶亲嫁人了,就剩我一个在家呆着,多无趣。”
桑璎但笑不语,而一旁户部尚书家的姑娘此时却笑着打趣道:“你还担心嫁不出去了不成?我瞧着来王府提亲的可不少呢,赶明儿赶紧和王妃娘娘说说,这女大不由娘的,别耽搁了才是。”
伍绮柔娇嗔着瞪了她一眼,一旁的桑璎只是端着茶碗轻轻抿了抿便坐在一旁听着大伙儿说笑。
“真是漂亮啊……”此时有人突然感叹了一声,众人不由朝着那个出声的姑娘望去,只见她正盯着桑璎目光发亮:“我还是第一次瞧见时时刻刻都像画一样的人,果然不愧是要当太子妃的姑娘,这气度就是和我们不一样。”
“噗嗤。”一旁的楚瑜不由笑出声来:“陈姑娘,你这可就是抬举她了,什么画一样的人,就是一个娇气爱现的小蹄子!”
桑璎佯怒地看着楚瑜,不过旁的人倒是识趣地没有接话,毕竟这话楚瑜敢说那是因着人家的情分,且又有一层姻亲在,而旁的人这话也只能听听就算了,毕竟桑璎的身份摆在那儿,对她不敬可就是藐视皇族了。
“你这个小蹄子,我稍会儿回去就和表哥说说,叫他日后天天让你立规矩,免得整日里没个正形!”桑璎嗔怪道。
楚瑜一听这话立马就蔫儿了:“你就不能不提这个?”
“怎么着?还就你能提我的事儿,我就不能提提你的人了?”
一群贵女又开始笑闹。不过到底都是富贵世族家的姑娘,即便是笑闹也还是个个端庄有礼,瞧上去还是一副景美人美的模样。
只有桑璎在和楚瑜说话时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还真是看得人有点不愉快啊……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倏地,丫环端茶上来时路过桑璎身旁,脚下一崴直接将茶水泼到了桑璎身上,惊得全场的姑娘都站了起来。
“阿璎,你没事吧?”楚瑜担忧地看着桑璎,一旁的姑娘们也是个个忧色,毕竟这是将来的太子妃,若是在这大婚的节骨眼儿上出了什么岔子,只怕她们都免不了罚的。
“没事。”桑璎安抚似的拍了拍楚瑜的手,然后起身垂眸看着此时颤巍巍跪在地上的丫环:“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
“姑娘,姑娘息怒,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桑璎笑了笑:“是啊,你自然不是故意的,你若是说自己故意岂不是就要丢了性命?不过这也倒是叫我瞧见了王府的丫环行事,我瞧着,还是需要好好调教一下的。不若我拿了帖子进宫,央太后娘娘往殿中省去说说,拨几个人来王府教教规矩?”
桑璎这话说的并不客气,反倒是略有些嚣张,只是旁的姑娘都明白这回的事儿恐怕不是无意,而桑璎又有那个资格张狂,是故倒也没有人出来惹桑璎记恨。
倒是伍绮柔此时的眸光有些阴沉,她倒是从来没想过,竟然有人会将这种事直接拿到台面上来说,若是叫她这般说下去,自己的名声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这倒是劳烦桑姐姐费心了,不过桑姐姐说得对,这些个丫环毛手毛脚的也不知道是谁挑来做事的,好在姐姐今日没事,否则可叫妹妹怎么再见人呢。”伍绮柔一副惭愧的模样,只是桑璎却没有答话,只是在等着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果然,不稍一会儿,伍绮柔就道:“现下天气渐渐凉了,桑姐姐衣裳还是早些换了好,后面的阁子里就有些干衣裳,都是新裁的款式,姐姐赶紧先去换了,这儿交给妹妹来收拾就好了。”
桑璎扬了扬眉:“如此倒是劳烦伍姑娘了,方才是我的不是,这丫环想必也是紧张的,我也就是喜欢身上金红的衣裳这才有些生气,伍姑娘也不必自责。不过这衣裳我还是不换了,毕竟宫里的教习嬷嬷说了,这些事儿在大婚前还是回家比较妥当,那我就先走了。”
桑璎确信,方才她确实看见了伍绮柔脸上那一瞬间的僵硬。毕竟桑璎这番话处处都在刺着伍绮柔心里的那点儿小心思。历来像金红这样正红的颜色都是正室才能穿的,而伍绮柔方才姐姐妹妹唤的亲热,别人不懂什么意思难道她还不知道吗?她就是摆明儿了告诉伍绮柔,再怎么争,这正妃的位子依旧是她的,而这辈子,只要伍绮柔想进东宫,就和正红的衣裳无缘了。
语毕,桑璎在白芨的伺候下披了披风,这才在几个丫环的簇拥下施施然地坐进了不远处的轿子里离开了,而楚瑜是少数个知道伍绮柔为人的人,此番见这模样自然也明白了什么,见桑璎走了,她便也寻了个由头请辞离开,渐渐地,一干人等都散了个干净。
毕竟今日出事的是当朝太子未来的正妃,若是这事儿还没完,还有个后续发展,那她们这群越留越久的人自然风险也就越大。
这世上,权力和地位,才是根本。
回了桑府,桑璎一下车就看见桑珞像个小石礅一般坐在门房前的小门栏上,见到桑璎回来,立马飞奔过来:“姐姐!”
然而下一秒,在桑珞触及桑璎裙子上的水渍时不由神色一变:“那女人对姐姐出手了?”
桑璎摇摇头:“出手是出手了,可是只出了个开头,知道她想做什么,这一开始还没那个必要和她周旋,我就回来了。瞧你担心的,不过是湿了件衣裳,你就这么咋咋呼呼的做什么?”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桑珞吐了吐舌头,被桑璎一拍脑袋:“进去吧你!”
几人拥着桑璎回了揽香苑,安嬷嬷见着桑璎带了水渍的裙子不由神色一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下人伺候。待桑璎换了家常的衣裳出来,只见安嬷嬷候在门前,似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安嬷嬷,你这是怎么了?”见状,桑璎挥退房内伺候的一干人等,与安嬷嬷一同往里走去:“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站定后,安嬷嬷朝桑璎福了福身子:“姑娘,那伍家姑娘不得不防了,若是有必要……姑娘最好还是……”说着安嬷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怎么了?”桑璎有些惊诧,虽然不用安嬷嬷提醒自己也没打算放着伍绮柔这么一大祸害在身边,可此时安嬷嬷一副竟是要伍绮柔性命的举动倒是大大出乎桑璎的意料之外。
“姑娘可还记得数月前回魂一事?”
见安嬷嬷提起这个,桑璎不由紧锁了眉头:难不成当时原身蹊跷死亡一事竟是和伍绮柔有关联?可那么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真的有那般大的本事能叫堂堂尚书府嫡女这般轻易地死去?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