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的百姓到底是多见识,瞧见这些事儿一个个也都当做没看见的模样,原本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再说了,方才那几个大汉不过是曾经附属国如今大魏小藩王的人,就算真死在这儿,别人是万万不敢说些什么的,而且……
众人都不由看了看一旁站着的紫衣少女,这位祖宗明显是来者不善,敢这般正大光明地把人抬走,身边跟的人又个个非凡,还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呢,不过地位一定是众人想不到的罢了。
其中也不乏有能来事儿的人,看着面前这情况,心里猜测着面前的少女恐怕就是北晋来的了。
不过这种事情人人心里也只敢自个儿想想猜猜,万万是不敢说出口的,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权贵皇家的事情,他们还是少掺和为妙。
“将人带回去。”荣安看了看被款冬制住的女子,原本笼在袖子里的手伸了出来,那只手纤长白皙,指尖的丹蔻鲜红,衬得那只手愈发地如珠似玉。
然而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只手拈着的艳红鲜花上,花朵的形状精美,片片如绒,甚是稀罕。
“西域玫瑰。”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像是极为惊诧的模样,而旁人也都有些骚动,西域玫瑰,今儿个刚进京的北晋皇太公主……
荣安将手里的玫瑰一拧,随后往前走了两步,将娇艳欲滴的鲜花簪在女子的鬓旁,笑了笑:“鲜花配美人,果真是极好的。”
随后款冬便将手里抓着的女子塞给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她身后的黑衣侍卫。
待一切收拾妥当,现场干净利落得就像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样,而众人想起那朵被簪在女子发上的玫瑰时,都不由抖了一抖,明明是极其娇艳的鲜花,怎的有种叫人发寒的错觉。
“在下大魏尚书府嫡子桑珞,见过北晋皇太公主殿下。”少年盯着荣安的帷帽,俯身一揖。
荣安看着面前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从小团子的身材一下子拔高到清隽少年的桑珞不由笑了,这才是她的弟弟,不过桑珞如今也已经将近十二岁了,有些人家的公子哥都已经纳了两房通房伺候了。
“免礼。”荣安觉得心情很美丽,身边突然冒出来一个黑衣侍卫递上一朵玫瑰之后便又消失在了众人面前,荣安觉得手里的玫瑰比往日都要娇艳上几分。
桑珞看着面前的少女,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看不出来吗?虽说看不清脸,但是她的身段和声音,举手投足间无一不在告诉他面前这个少女就是在大魏失踪了将近一年的,他的姐姐。
他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是怎么样才到的北晋,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凭借一个与北晋皇庭没有半分干系的大魏女子的身份坐到了北晋皇太公主的储君之位上的,然而即便他不知道,他也能想象得出来,这些日子里他的姐姐究竟遭遇过什么。
“时近中午,不如请殿下赏个脸,叫珞在望江楼摆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荣安嘴角的笑意深了深:“桑公子客气了,请。”
“请。”桑珞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荣安,嘴角抿了抿,一副欲言又止不想将目光移开的模样,叫荣安不由觉得好笑,这些日子虽说他这个弟弟瞧起来是长大了不少,可是这小习惯还是和以前还是小团子的时候一样。
当荣安随着桑珞到了望江楼,掌柜的立马自柜台之后迎了出来:“桑小公子,您今儿想吃点什么呀?”
桑珞看了掌柜一眼,侧身微微一揖:“不知殿下想用些什么?”
荣安看着面前的掌柜脸色一变再变,不由觉得好笑,她也没想玩微服私访隐姓埋名的一套,总归她是堂堂北晋皇太公主,又不是江洋大盗,躲什么躲?
“孤对这望江楼如今的吃食倒是不甚了解了,就劳烦掌柜的上些店里的招牌了。”
“殿下客气了。”掌柜的不由摸了摸脑门上的汗,这位能被桑家的小公子成为殿下的女子除了北晋那位祖宗还能有谁?总不能说是他们大魏的太子殿下一时兴起男扮女装吧?
“还请殿下楼上请,小的方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殿下见谅。”
荣安摇了摇头:“孤到大魏也是客人,这些虚礼,不知者不罪。”
“殿下大量。”
掌柜的觉得他每次都要被这群出行不讲仪仗讲方便的贵人玩死,这时不时地来一发,真是叫人受不起。
当荣安和桑珞在三楼临江的雅间坐下后,掌柜的端上茶水糕点便退下去准备吃食了,而荣安也摘下了头上戴着的帷帽,笑盈盈地对上面前少年的眼睛:“真是好久不见了,阿珞。”
“姐姐……”桑珞心里虽说早就确定,可是在看到荣安真的坐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依旧有些反应不及。
款冬和海棠依旧是笑盈盈地站在荣安身后,似乎完全看不见面前姐弟相认的戏码。
“怎么?如今见我倒是傻了。”荣安眨了眨眼睛,看起来依旧是当初那个还是叫桑璎的小姑娘。
“没有,只是有些……高兴。”桑珞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挠了挠脸:“只是姐姐,你怎么到北晋去了?”
闻言,荣安眉梢一挑,手里拈着的玫瑰也随之一顿,随后笑了笑:“因缘际会之下罢了,不要说我了,就说说你这些日子里可有做些什么大事?”
听到荣安的问话,桑珞不由动作一停,这个……他做的大事好像没有啊,就是小事有点多……比如烧了荣德长公主府的后院,偷了平王府的账目,揭了荣德长公主家的驸马养花魁,抢了工部尚书家嫡子的南珠……
“嘿嘿,姐姐,你手里的花以前怎么没瞧过?要不送阿珞一朵好了。”
桑珞觉得这种事情能不叫他姐姐知道还是就不要叫他姐姐知道了,但是……他也确实有些好奇,这西域玫瑰他是知道的,因着此花只在西域生长,是故在内陆中原地区都是极为稀罕的,而且像他姐姐手里这种堪称完美,没有半分瑕疵的花数量不多,其中大部分还都是专供西域皇庭的了,但是就他方才瞧见的,好像他姐姐手里头有很多一般。
荣安看着面前的少年话题转的僵硬,也知道这些日子里他估计也没少折腾京里的那群人,不过这怎么能够呢,他们这群人就该到玉华阁里做做客啊。
不过这京里没有玉华阁呢,啧,看来得叫他们再造一个了。
“这花你若是喜欢就着人去西域买回来不就好了,虽说过程是麻烦了些,不过保存运输之事又和你没什么关系,何必要我这里的。”荣安没有答应桑珞的要求,她怎么能把自己手里的花送到阿珞手上呢?她手里的玫瑰是以人体为皿,人血为料浇灌出来的啊,怎么能够让这种花玷污她弟弟的手?
“对了,外祖父家里可有什么大事吗?”荣安状若无意地扯开话题,一副没有瞧见方才桑珞还想开口的表情,而桑珞也被荣安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一卡,瞬间就忘了自己方才想说什么来着,于是便开始和荣安说道起这些日子里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来。
慈宁宫,公子渊正在陪太后用膳,林泽打外头进来,恭恭敬敬地朝二人见礼之后说道:“回殿下,太后,今儿早间北晋皇太公主已经进京了,已在驿站落脚,然后……”顿了顿,林泽砸了咂嘴:“早上皇太公主将一干藩王家的儿子带走了……”
公子渊心思一顿,太后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下边人说是当时几位藩王家的公子强抢民女叫桑家小公子撞上了,后来碰上皇太公主又多有不敬,便叫太公主身边的人拿下带走了。”
“那便不用管他们了,敢在京都里犯事,看来这几位藩王倒是真的教子有方。”太后冷冷一笑,公子渊则是眉梢一挑:“那桑小公子呢?”
“桑小公子请皇太公主到望江楼赴宴了。”
林泽话音一落,太后和公子渊手里的动作皆是一顿,桑珞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很清楚,若是说这北晋皇太公主不是与他关系特别亲近,他是不可能会主动邀人赴宴的,那么只能说这个北晋皇太公主真的有可能是……
思及此,公子渊便眉间一蹙,有些坐不住了,巴不得现在就能够一下子冲到望江楼那边一探究竟,太后也看出了公子渊的心不在焉,不由警告地唤了一声:“渊儿!”
“皇祖母。”公子渊抬眸看着太后,然而太后却依旧不松口:“明日礼部就会着人将荣安太公主请进宫来,夜里便是太公主的洗尘宴,你现在要忙的事情很多,这时候哀家绝对不允许有任何节外生枝的事情!”
公子渊静静地看着太后,半晌才微微敛了眸子:“是,孙儿知道了,孙儿想起东宫里还有些折子尚未批完,孙儿先告退了,皇祖母慢用。”
“你!”太后简直要被自己这个傲娇执拗的孙子给气死,怎么的,这是有了媳妇不要祖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