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美人险中球
温不语2022-08-13 21:474,135

  珲州祝家,江有鸿将信压在祝嫣然手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观察她的神情。

  “江老大,你不是故意逗我开心吧,这消息说来就来?”祝嫣然见状,第一反应就是表示怀疑。

  江有鸿经常在街头巷尾晃悠,无所事事的样子,她一直觉得他挺可疑的,不过哥哥跟他的关系倒是亲密。

  “你这小丫头真没见识。”江有鸿从她桌上的点心盘里随手捏了一块,丢进嘴里嚼了嚼,太甜了,脸都皱到了一起:“我‘江老大’的称号可不是种树种出来的。”

  祝嫣然想也没想地拆穿他:“可你就是种果树的啊。”

  “还想不想看了?”他两根手指夹起信封在她眼前晃了晃,见她用力点头,他坏兮兮地笑道:“想看就求我啊。”

  祝嫣然闹了张大红脸,在江有鸿不怀好意的目光中……一把夺过信封,得意地冲他挑了挑眉。

  江有鸿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示意她拆开信件,解释道:“这阵子有人在宾州四处打探一个叫夏岚方的私塾先生的下落,我留在宾州的兄弟跟踪了那人几日,发现他往狄州寄了一封信,那封信的地址是狄州不言书院,收信人姓夏。”

  祝嫣然展开信件,信中赫然写着当年宾州连河决堤贪污案中被处斩的陈知府家有个私塾先生就叫夏岚方,五年前连河决堤之后便失了踪。

  “如此说来,这位私塾先生的家人……还活着?”她惊喜地跳起来,转身便要去收拾行李。

  他眼疾手快地拽住她:“你还真打算单枪匹马赶过去啊?”

  “不然呢?”她抽回袖子,认认真真地分析道:“当年陈典钧以贪污罪被处斩,嫁去陈家的馨雨姐姐落发为尼却失足跌落山崖,薛晴姐姐补任宾州知府没多久便突染瘟疫匆匆火化,而这位私塾先生也是在那之后下落不明。围绕那个案子发生的一切说是巧合的话,未免也太巧了。”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江有鸿将她按回凳子上:“当年那个案子到底是不是冤案还没有定论,夏岚方也有可能是在逃难的路上被难民冲散了。假设夏家人还活着,而那件案子也确实有疑点,咱们现在贸贸然找过去,会不会给她们带来无法预估的后果?”

  “但是除了这个线索,真的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啊……”她鼻子一酸,立马红了眼眶,泫然欲泣。

  江有鸿眼睁睁看着那一滴泪落下来,吓得他大脑一片空白,连连道歉:“我错了丫头,我陪你去,这件事我一定追查到底。”

  祝嫣然长舒一口气,带着哭腔嘿嘿笑个没完。

  ……还好薛晴是个女人,他暗自庆幸道。

  隔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祝嫣然便拎着包袱从后门溜了出去。早已等在巷子口的江有鸿伸手拉她上马,两人快马加鞭赶往狄州。

  天阴沉沉的,飘洒着零星小雨,春风一改前两日的“好脾气”,风中夹着细刀,刮在人脸上又湿又冷,却丝毫不影响狄州各书院比赛的热情,马球场上人欢马叫。

  正式赛采用的是双球门赛法,在规定时间内以两朋各自得筹的多少来决定胜负。

  厚德书院地处富饶的宣武县,书院的伙食非常好,学生们一个个身大力不亏,素来有“玉面莽夫”之称。

  “咱们队已经丢掉了第一都的发球权,而对方也试探出了你们每个人的实力,大家不可胡来,本场比赛要全力配合陈扬得筹。”上场之前,关夫子再三叮嘱道。

  一上场唐竞舟就撒开了欢满场跑,刚从对手杖下抢来一球,转眼被厚德队的队长赵清晖撞开,马蹄在湿润的草场上险些打滑,他堪堪稳住没有落下马,只是到手的得筹机会被撞飞了。

  陈扬策马经过唐竞舟的身侧,忍不住数落他:“愣什么?没种追上去还偏要逞强!”

  “你有病吧!”唐竞舟口吐芬芳,为了证明自己有种,他彻底将关夫子的叮嘱抛诸脑后,扬鞭冲进厚德队的马群中。

  夏天无在混战中瞅视着抢球机会,余光却扫到一抹紫色正在靠近自己。紫色是厚德队的毬衣颜色,难道对方是想利用湿滑的草场将她撞下马吗?

  她不动声色地夹紧马腹,见对方身形一偏,她蓦地仰躺在马背上。

  对方猝不及防撞了个空,由于用力过猛,没能稳住身子,晃了几晃还是跌下马去,后面的几个队友躲闪不及,纷纷被绊倒。

  一时间人与马乱成一团。

  赵清晖一马当先,彩球不断接近不言队的球门。今日两朋的筹数咬得很紧,他眯起眼望向沙漏,信心十足——再进一筹就稳赢了!

  李纪元紧追不放,他的速度在不言队算是最快的,但也只是与赵清晖保持同行。突然,他看到在场上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夏天无冲出大部队,马儿像是在大草原上般风驰电掣,绕过一个又一个阻力,竟比赵清晖先一步抵达球门。

  这姑娘的马术竟胜他一筹!李纪元有些惊讶,又见她猛然调头冲赵清晖“杀”了过来。

  赵清晖冷笑一声,根本没把夏天无放在眼里。当她的马即将近身的一瞬间,他挥起球杖,将彩球传给从右侧追上来的队友,料想她错过了抢球时机,再掉头也绝对来不及,只得自两匹马之间穿过去。

  然而就在赵清晖与她擦肩而过的刹那,见她笑意盈盈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心下微惊。未等他反应过来,夏天无已调整好握杖姿势,拉紧缰绳,错身打出一记精准的背身球,彩球滚出厚德队的包围圈,被不远处的牧遥接手。

  “漂亮!”观众席上龚掌院乐得合不拢嘴,他拍拍一旁的宋微明,感慨道:“这小女子的确是可造之材啊。”

  老先生的手劲儿还不小,宋微明下意识往另一侧挪了挪,将油纸伞柄换到左手,微微活动了一下右手僵硬的关节,低头见掌心不知何时被自己掐出了深深的指印,他愣了一瞬。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他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是啊,我早就说过了。”

  厚德队调头围攻起牧遥,她在大部队中左躲右闪,以她的准头,想要顺利进筹很难,好在唐竞舟追了过来,虽然这厮平时不怎么靠谱,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她情急之下将彩球用力挥过去。

  与此同时赵清晖也迅速扬鞭冲过去,唐竞舟先他一步接到球,两人几乎并驾齐驱。陈扬从后面赶上,对唐竞舟喊道:“把球传过来!”

  “你照顾好自己吧!”唐竞舟瞥一眼陈扬身侧奋力追赶的马群,毫不客气地拒绝道。

  还在与唐竞舟缠斗的赵清晖却突然发现有人绕到了他们的斜前方,绯红色毬衣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上当了!赵清晖陡然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

  唐竞舟勾起嘴角,挥杖将彩球传给了突破重围的李纪元:“兄弟,看你的了!”

  赵清晖咬牙切齿地驱马超过唐竞舟,试图截住这一球。而李纪元仿佛看透了彩球的落点,未等它落地便举起球杖,只听得杖头击准彩球的声音清脆悦耳,赵清晖眼睁睁地看着彩球滚进厚德队球门后的网囊中。

  不言队在沙漏流尽前险超厚德队一筹,顺利进入下一场比赛!

  唐竞舟隔空与李纪元击了个掌,还抽空朝牧遥挑了挑眉毛,引来她的强烈不满,即刻翻身下马找他理论:“得意个鬼!你别忘了,这一球可是我传给你的!”

  “方才大家都在议论厚德赢定了,没想到你们反败为胜,太给咱们兄弟张脸了!”不言书院来助威的学生们欢呼着把众人围了起来,龚掌院看着这帮年轻人嬉笑打骂,也不由得笑出声来,带着一众夫子鼓掌以资鼓励。

  唐竞舟将胳膊大大咧咧地搭在李纪元的肩膀上,脸上的笑容像是打败了皇家马球队,语气都有些飘飘然的:“最后那一筹可太险了,本来彩球落到那姓赵的手里,我都已经打算放弃了,谁知道咱老夏和老李的马术那么高超!敢情这俩人平时训练都跟我们藏拙呢!”

  李纪元面无表情地挣开他的压制,摆手道:“我没有,他们都在围攻陈队长,我只是暗度陈仓。”

  “机智啊!以后就让陈扬深入敌营迷惑对方,咱们几个配合击球呗。”唐竞舟摸摸下巴,觉得这招确实好使。

  关夫子在不远处呵斥,吓了龚掌院一跳:“胡说什么?才赢了一场,尾巴就翘起来了!”

  见唐竞舟吃瘪,牧遥丢给他一句“活该”,众人哄然大笑。这般热闹的场面,全场得筹最多的陈扬站在关夫子身边反而落了单。

  不知不觉间,濛濛细雨已经无声无息地停了,空气中满是泥土混着青草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

  夏天无回过头,果然见宋微明正站在观众席上,身侧是作男子装束的顾宝衡,他们恰好也在看向夏天无。

  她微微欠身,对二人遥遥地行了揖礼。宋微明莞尔,嘴一张一合像是说了什么,却被唐竞舟那厮的大嗓门盖住,她慌忙从人群中挤出来,抬首却已不见那人的身影。

   

  对于今日比赛的结果,顾宝衡很是满意,回到府衙后第一时间派人送去了对龚掌院及关夫子等人的口头表扬。

  宋微明从随身佩戴的荷包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些白色膏体涂抹于手心,不咸不淡地哂笑道:“你若真想让不言书院在马球赛上闯出名堂,我建议还是趁早换个教练吧,不然也是白白往里搭银子。”

  “那你要毛遂自荐吗?”顾宝衡端起茶盏,侧目瞥了一眼他掌心积了淤血的指印,她尴尬地移开视线:“抱歉,当我从未提过。”

  他盯着那一片暗沉的瘀斑,神色愣怔。

  当晚,唐竞舟偷偷叫来府上的大厨给队友们加餐,为了躲避刘监院的巡视,他提前侦察好地形,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才把大家伙召集在留仙亭,还派了家丁在周围看守。

  夏天无趁他们吃得欢快,起身溜到了马球场。

  第一场比赛虽说险胜,但她依然得筹最少。马术是她从小跟着母亲和那位大人学来的,可以帮她摆脱混乱局势,而关夫子总训斥她击球无力,这几天训练下来她也意识到,自己灵活有余却力量不足。

  关键是该如何练习呢?书院的马非训练时间不得私用,倒是能用驴代替,可她也没多余的闲钱去买一头驴子来加练。

  思来想去,她能想到的只有挑水、挑担子、举沙包,感觉还不如去租一头驴……

  初春的夜晚还带着些冬日的寒气,夏天无扛着从马厩搬来的废木头吭哧吭哧举了半晌,额头沁出了汗。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深吸口气,用力将彩球击出。

  月光下,那球竟感觉真的滚得远了些!她乐得在原地蹦了起来。

  “你想多了,才练半个时辰哪有奇效?”牧遥从望仙湖畔溜达过来,见夏天无这么兴奋,忍不住嗤笑道:“放着一桌子好菜不吃,何必跑来做无用功。”

  夏天无收回球杖,叉着腰白瞪她:“打击别人的努力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我是在安慰你。”牧遥明显今晚吃多了,晃晃悠悠走到另一头捡起彩球,一把抛过来:“垫底没关系的,反正你也进不了几筹。”

  这女人是吃饱了撑的专门来斗嘴了吧?夏天无眨了眨眼,故意拖长了音调喊道:“是嘛?那击偏了也没关系,反正你抢不到球。”

  全队上下都知道牧遥反应不太灵活,好不容易捡漏了还总把球打偏。这两人专挑对方的致命伤下嘴。

  牧遥被噎了一下,吸进去几口凉风,打着嗝坐到一旁的木头上缓缓。

  夏天无冲她做了个鬼脸。不蒸馒头争口气,这一球一定要打远点儿!她用眼睛死死瞄准那颗彩球,气运丹田,使出吃奶的劲儿挥起球杖:“哈!”

  力道大得险些把自己甩出去。

  这一击果然有效,彩球擦着树丛飞出了球场……

  牧遥惊得忘记了打嗝,看着夏天无瞠目咋舌,许久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望仙湖畔的大树上,宋微明揉着被彩球砸中的肩膀,疼得呲牙咧嘴:“臭丫头,自己在那儿瞎练什么,差点儿把命交代给你!”

继续阅读:7、弱不是示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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