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想起镜月的那首诗，关于“一凤一凰”的。认为这就是镜月能“指点江山”的佐证，但仍不信世上有人能预测未来，所以她觉得，镜月恐是知道各国太多的皇室隐私，才将她和夜谨言定义成“凤”和“凰”，做以推测……
但此刻，有关这首诗也不好言明，便道：
“请恕我大胆推测，镜月在创立药仙谷之前，曾参与过蜀国朝政。人不在仕途，却在背后操控了蜀国一桩什么事……”
“废话！”严佑山又打断，不屑嗤笑道，“他不参政，如何为蜀国一笔改命？”
沐晚继续不睬他，接着讲道：“镜月参与的这件事，恐跟夏之清一案有关。极可能因为他的参与，才造就了后来夏家的冤案。”
“姑娘怎断定，那是个冤案？”
已看出她想拿“无关紧要”的镜月说事，严佑山企图把话题重点转移。
沐晚自是不会接他的招：“是不是冤案，暂且不论。只说镜月，他年轻时到底在蜀国做了什么？又是如何被人称作‘一笔改命’的？”说着，转向蔺起航，“请先生道明。”
那意思很明显，把皮球提给他，省得严佑山总在那儿捣乱。
可航叔也不好接招，蜀国的那桩秘闻内情复杂、牵连甚广，他仅是略知一二，便道：
“这个嘛，请恕老夫尚未探到详情。但听姑娘这语气，似乎认为镜月先生是出于愧疚，才去帮陈碧落救女的？”
“然也！”沐晚点头，“但镜月的愧疚，并非夏之清冤案引发。而是……”
话说半句抿唇止住，犹豫要不要说出口。
毕竟，这可是个大胆的猜测！
“而是什么？姑娘切莫吊人胃口啊！”台下众人催道。
于是，沐晚也豁出去了，抛砖引玉道：
“诸位有没有觉得，在药仙谷政变一事上，镜月对陈碧落格外开恩？”
众人被问住，若有所思中，均开始回忆刚才航叔的叙事里，有关镜月的点点滴滴。
直到看见有人在沉思中点头，沐晚才继续：
“陈碧落欺他在先，为拜师学艺，女扮男装蒙混过关，这在哪国哪朝都说不过去。可镜月不仅没当机立断、清理门户，还任由她当晚肆意妄为？甚至后来，还不惜远赴蜀国帮陈碧落救女……诸位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到底为什么？”
没人回答，大伙儿开始交头接耳，分析着原因。
当然了，不乏有些人早已猜出沐晚的弦外之音，却不敢说。也许是担心对侠士不敬，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片刻后，台下的回应只能是：
“莫非镜月功力不及陈碧落，被她威胁了？”
沐晚嗤笑：“他打不过，众师兄弟联合起来也打不过？”
“众师兄弟不是中了月煞的毒吗？”严佑山冷笑接话，那样子一看就是，已猜出沐晚的弦外之音，却非要跟她抬杠。
沐晚烦透了这人，便索性挑明：
“那好，陈碧落为何要下毒？她到底在怨恨什么？”
严佑山被问住。
“这个……”其余众人也语塞，不好回答。
“再回到阿九，为何他就能逃过月煞之毒？”沐晚话锋一转，继续抛出疑点，“先生说他做贼心虚、战战兢兢，不敢喝那茶水。可如果他只是揭发，有必要做贼心虚吗？如果他揭发的，只是陈碧落的女扮男装，有必要战战兢兢吗？当晚，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是什么在令他害怕？”
“呃……”众人持续被问住。
讲到这里，沐晚的弦外之意其实已经很明显。于是，严佑山也不再抬杠，冷笑着把推测说开：
“莫非姑娘想说，镜月和陈碧落有私情？当晚阿九看到他们偷情？”
吸口凉气，沐晚并不回答。
其实刚才抛出那么多问题，她就是想借别人的口，把这个推测说出来。毕竟这推测太大胆，太对侠士不敬……
尽管沐晚认为，有私情也没什么大不了。都是凡胎肉身，谁没个七情六欲？可芸芸大众不能接受，在他们心里，神就是神，不能有一丝污点。
这不，严佑山的话刚落音，台下就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镜月先生德高望重，乃天神转世，岂会跟邪恶女子有染？”
“没错！我丐帮历代帮主都乃心明澄净的侠义之士，尔等休要辱我帮清誉！”
“若是说那陈碧落企图引诱镜月先生，还情有可原。但尔等口出狂言、污蔑侠士，用那庙堂上的污秽思维去定义江湖大侠，便是大逆不道！”
“宫墙污秽，你们就认为民间也如此？”
“……”
众人越说越气，不光是针对严佑山，连台上的沐晚也一块攻击。
看得航叔和某男在一边幸灾乐祸，冷眼旁观。二人均知，沐晚和严佑山猜的都对，镜月和陈碧落就是有一腿，且这一腿还不是从药仙谷开始的……
所以这段隐私，着实不好如实揭露。并非怕得罪镜月，而是不想得罪民心。就像现代社会“偶像的塌方”，会给粉丝幼小的心灵带来重创。比起对偶像的失望，粉丝们更痛恨爆料的人。
见群情激奋，台上的沐晚本准备了另一个版本的推测，来给自己留后路。此刻只要说出口，便能安抚民心……
可她觉得，没必要妥协！
民心固然重要，但愚昧更可怕！
再加上刚才严佑山屡次拆她的台，而这次反站到了她这边。于是沐晚惊堂木一敲，凛然道：
“尔等只许说书者编造故事，来攻击我父相，攻击当今圣母娘娘；就不允许我来猜测江湖游侠的隐私？既然众生平等，为何尔等眼中只有庙堂之人的不堪，却无法接受江湖之人的难言之隐？”
一句“难言之隐”，让民愤平息了些，但仍有人愤愤不平：
“哼，镜月先生光明磊落，有何难言之隐？”
“是吗？”沐晚冷笑挑眉，“先生刚才说镜月辞去丐帮帮主一职，是因为身患疾病需隐居山林调养。那么请问，他到底患了何病？”
“这个……”对方语塞。
“回答不出是吗？我来告诉你！”沐晚干脆利落，掷地有声道，“镜月患的，是心病！”
话落，台下已记不清是今晚第几次哗然了。但这次的声音，比任何一次都要响。
于是，沐晚一鼓作气，将自己的推测全都道出：
“他自知对女人和孩儿有愧，自问没资格被称一代大侠，才躲去山林不闻世事！”
“孩儿？”众人震惊，几乎人人都睁大眼睛。
“没错！”沐晚点头，将语气缓和，“我继母夏如初，便是镜月的亲骨肉！”
这话一出，就连冷眼旁观的航叔和某男都怔了怔，更别说其余众人了。似乎都被这个最狗血的真相震慑，以致于大脑停止了思考……
当然了，“本就了解真相”的陈啸和蔺起航，纯属对沐晚的聪慧和敏捷给惊住。不敢相信女人能猜到这个真相，以致于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一早就知？夏如初告诉她的？
唯有丐帮的那伙人不能忍受，直接喊道：
“兄弟们，她污蔑我们老帮主，还等什么？”
说着，就要冲上台手撕沐晚。
“谁敢造次？”
严佑山这回很给力，兴许是带着兵，他有足够的底气。便站到桌面上，举着大刀冲众人喝道，
“不过是个猜测而已，尔等有必要这般义愤填膺吗？老子把话放这儿，谁再敢造次，休怪本都尉刀下不留人！”
这下全都噤声了，比起那寒光凛凛的大刀，“偶像的塌方”着实微不足道。
教训完众人后，严佑山大刀又指向台上的沐晚，霸气一句：
“你！继续说书！”
沐晚暗暗松口气，深知自己今晚不管讲什么，都不会再有人针对了。便将语气缓和，继续说道：
“其实严都尉说得对，不过是个推测而已，诸位真没必要如此较真。再说了，谁的一生中，没个年少轻狂？谁又不曾辜负过，几段昂贵的时光？即便严都尉刚才的推测没错，也丝毫不影响镜月先生的侠义形象。”
“在我看来，情爱是情爱，善举是善举，两者应分开而论。人生总有太多无奈，且不说忠孝难两全；很多时候情爱和理想，也难以兼得……”
将心比心的两段话，顿将台下情绪安抚。
见不少人已在沉思众点头赞同，某男不禁暗想：坏人都给严佑山做了？你又搁这儿来当好人？哼，阴险！
并非阴险，沐晚这点的确聪明。既把锅甩给了严佑山，又在不知不觉众令严佑山成了她的“保护伞”，可谓是一举两得。
“况且，跟镜月有私情的这个女子，未必是真正的夜叉修罗。”沐晚继续说道，“极可能，她也是敢爱敢恨的忠烈女子。只不过我们的思维被，说书之人带偏了。”
说完，她朝一边的航叔投去不齿的冷笑。
众人的目光也随她而来，均质疑看向航叔。
被驾到台面，航叔只能给予回应，却依旧装模作样：
“哦？此话怎讲？”
“还是那个疑问，陈碧落当晚为何要对众师兄弟下药，她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沐晚表情严肃起来，语气也诚恳了许多，“先生，如您知道一二，恳请如实道来。”
“这个……”航叔正欲推脱。
被沐晚打断，她愈发真诚一句：
“我们需要真相！”
“对对对，需要真相！”台下秒纷纷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