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有可能,他是真没认出自己,“耍女人”乃他天性!
如是腹诽中,沐晚吸口凉气,扯开嘴角挤出一丝悻悻的笑:
“谢军爷指教,告辞!”
男人没有留她。
沐晚便确定了他“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她。于是转身间,见他手里把玩着一个奇怪物品,按捺不住好奇,她便驻足问了句:
“此乃何物?”
只见那是个银质小盒,男人纤长手指时不时打开盒盖,滑动侧面的滚轴机关,银盒便能喷火。盖上盖,火则灭。
“火折子!”男人狡黠一笑,“你没有吗?”
“……”沐晚轻摇头,眸中的疑惑愈发浓烈。
男人将那小银盒轻轻抛了过来,豪爽道:“送你了!”
沐晚接住,拿在手里稍作端详。见做工精致,浮雕图案线条优美,料定价值不菲,便微笑递回。
“无功不受禄,谢军爷好意。”
“叫你拿你就拿着!”男人笑笑嘟囔,“又不是钻戒,矫情啥?”
沐晚:……
“若是钻戒,没准我就收下了!”
这话让男人瞳眸一亮,他走上前弯下腰,将脑袋凑到她眉睫之内,眨巴眼睛,柔声问道:
“真的?”
“假的!”沐晚笑靥如花,再度将小银盒递回,“天色不早了,军爷早些回吧!”
袅袅转身,却被男人一把拉住胳膊。他双眸眯了眯,瞳孔里抹过一丝戾气……
“耍了爷就想走?”
这是他一贯的风格,经不起被耍。
沐晚便将脸色微沉:“军爷开不起玩笑么?”
“爷从不跟女人开玩笑!”男人将那小银盒放回她手心,阴阴一笑道,“在爷这里,还没有送不出去的东西!”
那抹阴笑,让沐晚心里狠狠咯噔……
糟糕!怕不是被他认出了吧?
哼,认出就认出,怕甚!
于是,沐晚嫣笑着将小银盒收起。
“那就却之不恭了!”说着冲他眨眼,试探道,“民女阿喜,军爷怎么称呼?”
不信阿喜这名儿,他没印象。
可似乎,男人毫无熟悉感,懒洋洋丢给她一句:
“陈啸!”
顿让沐晚有点懵,心想:莫不是搞错人了?这不是自己讨厌的那个完颜某货?而是潇湘苑里,令她心动过的面具男子?
毕竟两个男人,只她讨厌的那个知道她曾用名“阿喜”,后面那个并不知。
可若是这样,他为何也要以“陈啸”自称?
陈啸陈啸……
莫非是“宸”和“啸”?完颜双子仍在随时随地的互换身份?
带着种种疑惑,沐晚继续扮演陌生人,又问了句
“郑国人?”
“中国人!”男人唇角微扬,映出神秘莫测的笑。
沐晚:……
从元朝到钻戒,现在又冒出个中国,净是她听不懂的!
没必要再瞎猜了,这就是那个没心没肺的讨厌鬼!
但话说回来,这厮来当选妃特使,是不是意味着“纳妃”的那个,是她喜欢的“完颜谁”?
内心有点小激动,沐晚正欲继续套话,这时男人身上响起一个沙沙的声音:
“小鸡儿呼叫座山雕!”
什么鬼?
沐晚又愣住……
只见男人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黑盒子,拉了拉盒子上的触角,然后对着小黑盒,很认真的说:
“座山雕收到,请讲!”
“目前名册中,尚未发现叫婳月的女人。”
“好,尔等继续搜寻!”陈啸说完,将小黑盒收入怀中。
一系列的动作,看得沐晚瞠目结舌。缓过神后,她狐疑的问:
“你刚才跟谁说话?”
“我兄弟啊,怎么了?”男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沐晚持续愣住,傻萌萌的问:“你兄弟住盒子里?”
“有问题吗?”陈啸耸耸肩,“他不听话,那就把他关起来咯!”
沐晚:……
靠,他居然有如此妖术?之前从未暴露,隐藏得够深啊!
“你要是不听话,照样关!”陈啸指着她鼻子,恶狠狠。
此等故意吓唬,哪能镇得住沐晚?她很快缓过神,吸口凉气,直言问道:
“军爷为何找婳月?”
不确定此名中的“婳”字,是不是苏婳的那个“婳”。只知两年前“殉帝陪葬”事件的结果是……
皇室拿出证据,断定李泽玺的驾崩,乃苏婳(夜朗星)的谋杀。
长公主李婉姬发动大臣,在朝堂上对苏孟德发起攻击。双方对峙持续了好几天,眼看苏孟德就要垮台,关键时刻他抛出“夜朗星冒充”的真相,称“一切都是晋人的阴谋,自己也被骗了”等等。
照说这没有太大说服力,怀疑的一方本可继续质疑。但有件事,堵住了他们嘴……
陪葬当日,夜朗星的确逃回晋国了,还是被夜府大管家——谭绍忠(钟少坦)给救走的!且在阳平关外,有大批夜幕山的人马接应。
若此女不是夜家小姐,晋国襄王府能被惊动?
故而这个理,让苏孟德占据先天优势。而利用夜朗星来搞这一出,不过是为除掉李泽玺、稳固自己的势力。
所以风波平息后,之前选择站到李婉姬那边的“叛臣”们,都被苏孟德弄下去了。杀的杀,贬的贬。
现在李泽玺四岁的儿子登基,李婉姬也彻底掀不起风浪,老苏已成为郑国真正的“隐形天子”。
但对于真正的苏婳在哪里,苏孟德像是一直没动静。所以沐晚难免认为,自己已被他再度丢弃了。
此刻又冒出一个“婳月”,不免让沐晚疑惑。
却见眼前男人故作愤愤的冷笑:
“大燕狗皇帝朝思暮想的女人,能不找?”
“狗皇帝?”沐晚震惊。
他却超级淡然的耸耸肩:“有问题吗?”
“然则你是?”沐晚表示,深深看不懂。
心想:难不成他已被燕国除名,给驱出国境了?
却见男人傲娇答道:“中国陈啸!”
沐晚:……
哼,八成是被那人给打压,成了手下败将!
你也有今天?甚好甚好!
在这种不厚道的心理中国,沐晚继续套话:
“也就是说,大燕新帝在各国选妃,其实是想找出这个叫婳月的女人,然后娶她?”
“一目了然!”男人瘪瘪嘴,回答得很肯定。
沐晚很想追根问底,婳月和苏婳有关系吗?还是忍住,只微微斜睨着他,问道:
“那这跟你有何关系?你又不是燕人!”
“对,老子的确不是阉人。”某男神秘冷笑,故作愤愤的敛眸,咬牙切齿道,“所以找到婳月,先奸后杀!”
最后四个字听得沐晚心头一凛,便淡然丢给他一句:
“祝你成功。”
转身离去。
男人依然没留她,只是在顿了顿后,冲她背影戏谑的喊了句:
“喂,都送你礼物了,能不能帮忙找找婳月?”
沐晚脚步顿住,义正言辞回绝:
“云榭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说完,大步流星离开。
途中将前后仔细想了想,认为“他认出她”的可能性不大。
却不知自己走后,陈啸朝着她背影阴笑了句:
“呵,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
次日。
听说李婉姬完败苏秦卿,当上了和亲公主,将远赴大燕选妃,还给自己封号“华月”。
沐晚顿感可笑,她不知李婉姬此举跟男人口中的“婳月”有没有关系,是巧合还是刻意;只知苏孟德肯定坐不住……
毕竟李婉姬若成功当上大国妃子,必将给李家人在郑国造势。
镜月自是也看到了这点,便在午餐时,对沐晚笑笑叹道:
“苏王接你回府的日子,不远矣!”
沐晚垂眸沉默了一会儿,道:“他来接,我未必肯回。”
“心结在哪里?”
“先生认为呢?”
“当年的遗弃?还是现在的态度?”镜月说话干脆利落,从不绕圈子。
沐晚喜欢这种风格,便也不再回避,笑笑回答:“二者兼有。但较之于当年,我更在乎现在和未来。”
放下碗筷,镜月叹了口气:“他有帝王之志,故而对紫薇,他惜,也防!”
“可他的惜,只是想拿我当棋子。”沐晚眸中略带忧伤。
“世上之事自有天定!”镜月起身,来到棋盘边,凝思道,“掌棋之人,也可能是另一盘棋局的棋子;而被掌之棋,若能置身局外看懂整盘棋局,亦是有反噬的可能。”
话里蕴含的哲理,沐晚很认真的想了想,认为自己琢磨到一二了,便笑笑点头:
“苏孟德深谙这点,是以才对我……惜,也防!”
“所以,你不可能改变他的态度。”镜月转身看向她,一脸认真道,“你要做的,只能是一边做棋子,一边暗中摆自己的棋局,等待反噬之机。”
沐晚没接话,放下碗筷,陷入沉思。
这时,门外传来云榭童仆欢天喜地的声音……
“大喜,大喜!”只见三儿风风火火跑进来,满脸雀跃汇报道,“先生,摄政王府来人了,要接喜儿姐姐回府!”
闻言,镜月先生瞳眸一亮;
桌边的沐晚却波澜不惊,她淡定起身问三儿:
“来了多少人?”
“大管家亲自来接,另有两侍卫随行。”
“仅三人?”
“嗯。”
沐晚脸色一沉,顿了顿后,又问:“可有备轿?”
“这个……”三儿面露难色,能看出她心有芥蒂,便道,“回姐姐,不见备轿,但王爷派出了他的汗血宝马。”
“我又不是将军,要宝马作甚?”沐晚轻轻怼回,走上前温和一笑,“三儿,烦请你回绝王府管家,就说我暂不想离开云榭。”
“姐姐?”童仆蹙眉,甚是不解。
镜月先生便道:“照姑娘说的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