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庞失去了往日的色彩，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盛云泽在一旁焦急地收拾着必需品，不时抬头望向她，眼中满是心疼。
又去请了假。
门外，夜色如墨，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更添了几分寂寥，他们匆匆的身影在夜色中前行。
知道人多，姚红让田玉登雇了村里的牛车。
车上，姚红把大体情况说了一遍。
“为什么不送医院啊？”
说句不好听的，不就是等死吗？
“本来医生是不让出院的，二大爷说没钱非要出院，签了保证书不找医院的麻烦，人家才让走的。”
姚青青恨恨的，“又是他，咱奶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他也同意？”
姚红看了二妹一眼，和爹的关系好不了是吧？
“两家轮流，一家一天，咱爹不在。”
刚走到半道，天就亮了。
等回到家，天已经大亮。
奶奶家的两间房子里，站满了人，姚青青步伐踉跄，盛云泽架着她的胳膊，一边还要安慰她，“坚强点，会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啊？
大嫂田槐花扶她另一边胳膊，“别太伤心了，咱奶一直等你呢，她最挂念的是你。”
外间铺着一张芦苇席，姚奶奶躺在上面，送老衣裳都穿上了，和那天姚青青看到的一点也不一样，死灰色，嘴巴半张着，吃力地喘着气。
姚青青拉着奶奶的手，跪在她面前，在她耳边轻轻喊道：“奶奶，我是青丫头，你的青丫头回来了。”
奶奶的手攥了攥她，姚青青能感受到。
“奶奶，你看我一眼，我是青丫头。”
姚奶奶缓缓睁开混浊的眼睛，眼神努力聚焦在姚青青的脸上。她的嘴角微微蠕动，艰难地扬起嘴角，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姚青青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滴落在奶奶枯瘦如柴的手上。她紧紧握着奶奶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在奶奶的掌心。
“奶奶，你要好起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青……青丫头，他，他们，出……”
姚青青回头，“奶奶让你们都出去。”
“不行，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
姚长礼那小逼心眼子，生怕老太太交代的是藏匿的私房钱，他走了听不到。
姚青青拿起一把铲子就扔了过去，“姚长礼，你还是不是个人？滚出去。”
姚长礼躲过去了，也很没有面子，骂骂咧咧的，“没教养的东西。”
姚青青不会这么骂他，那是对奶奶的侮辱。
屋里就剩奶奶和姚青青了。
姚奶奶的气色要好多了，姚青青最怕的是回光返照。
“丫头，槐树下面……有瓦盆，五十二块……是我攒的……留着给你。”
“奶，我不要，你能好起来比什么都好。”
“我……去找你大爷……大姑了，给他们当娘……长信来接娘了……”
姚长信是原主的大伯，都说人在将死之前会看见一些逝去的人，姚青青有些害怕。
“跟你男人……把日子过好……”
屋内光线昏暗，映照出两人相依为命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不舍。
奶奶又陷入了昏迷。
家里人多，不能一个个的都守着，姚青青就让盛云泽去上班，她留下。
“别和姚长礼一家争执，仇咱慢慢报。”
“嗯，我知道。”
姚长礼姚长布还有孙辈在商量棺材的事。
一口棺材小二百块，姚长礼的意思，人死了就一把骨头，买什么棺材，用苇席一包，埋了就行。
姚长布是个孝子，老娘吃了一辈子的苦，当儿女的不能这么马虎。
“二百块呢，我没钱，让姚青闹的，我还倒赔了王家一两百块。”
姚传江专戳他肺管子，“不是姚芊闹的吗？怎么又扯上姚青了？”
“是姚青把姚芊送进去的，姚芊要是没事，我用得着赔钱吗？”
“二大爷倒反天罡，姚芊害奶奶，又爬进姚青家做坏事才进去的。”
姚长礼没想到姚长江会驳他面子，不耐烦地说道：“你和姚青一窝皮虎（狐狸的俗语）不嫌Sao，当然向着她。”
姚传江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什么都是别人的错，你是一点错没有。我奶奶明明见好了，你非让她出院，回来一天人就不行了，也能推给别人？”
姚长礼彻底不要脸了，“对，就是姚青害的，我没钱，怎么让老娘住院？住不起。”
姚传江气得脸色铁青，恨不得一拳挥向这个无耻至极的二大爷。
姚长礼却一脸无所谓，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那双浑浊的眼眸里满是算计。
他悠闲地倚在墙上，双手抱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继续道：“反正现在人这样了，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就是没钱，姚青害的，她得负责！”
说完，还挑衅般地瞥了姚传江一眼。
姚传山一个没拉住，姚传江的拳头就砸上去了，还是连环拳，揍的姚长礼嗷嗷的。
“反了天了，我是你大爷！”
“我没有大爷，我大爷早死了。”
有人催姚传陆劝架，姚传陆甩了甩手，走了。
砸两拳活该，本来就是他的错。
几个人上去，才把姚传江拉开。
“二弟，这是什么场合，你别乱来。”姚传山死死抱住姚传江的腰。
姚长礼的嘴角破了，脸上也有一块黢紫。
“老三，小畜生打我，你也不管？”
姚长布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开口，“一口棺材186，一家摊93，赶紧凑够钱去买，咱娘撑不了多久了。”
姚长礼打定主意不掏钱，反正让姚青搅和的，他名声也臭了，还赔了钱，他怕个嘚。
“还是那句话，我没钱，你让我头拱地也拱不出来。”
姚长布真生气了，老娘三十几岁就守寡，大哥大姐相继去世，老娘拉扯着他们兄妹三个不容易。
“二哥，你再说一句不摊。”
“我就不摊，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眼看着又要打起来了，姚传陆说道：“三叔，你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这钱我出，快去买棺材要紧。”
姚传陆出了93，姚长布这边也是凑的，他拿出来50，剩下的两个儿子出的。
买棺材的拿着钱雇着牛车走了。
在姚奶奶身边守着的，就是家里的女人轮流着。
田槐花要奶孩子看孩子，二大娘不沾边，姚母要处理各种琐事，守在姚奶奶身边的是姚红和姚青姐妹俩。
“姚青，你有身子，去歇会吧，奶奶我守着。”
姚青青抬头看了姚红一眼，“大姐，奶奶真的没救了吗？送医院的话还来得及吗？”
姚红叹口气，“咱奶本来就没完全恢复，二大爷非要出院，从那边雇的牛车，颠簸了几十里路，就是好人躺一路也受不了，何况是奶奶……救不了了。”
姚青青揪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