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行许久没说话。
他眼睛死死盯着面前人。
他长得和他母亲很像,纤细凤眼,像只狡黠又纯洁的狐狸,五官艳丽又不落俗。
就像在戏台上浓妆艳抹的名伶脸庞上的一滴泪,是破碎悲情的象征。
他见到那个女人的第一眼起,就已经看到了悲剧的结局。
却仍旧不可控制的飞蛾扑火,大梦一场。
她烧红他一片真心,他毁了她一段人生。
他们爱得轰烈,又散得断肠。
最后提到彼此,都是咬牙切齿,爱恨交织嚼碎入腹。
然后,她死了。
霍行滚烫的心脏宛若被一盆冰水浇灌下来,刺啦啦发出一阵炙烤的声音。
“花了三十万,没治好,一周前过世了。”
男人说这话时,语气很平静。
霍行瞪着他,眼球突出得吓人。
“死了好!”
死了就再不用饱受折磨。
她到底比他更狠心绝情,就连死也和当初提分手时一样决绝。
她知道他有家室那晚,在他脸上挠出了数条血痕。
那样刚烈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女人。
说出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话,揣着余恨死在他最恨她的时候,也算周全一生。
“死了好!”
霍行又重复了一句,不再看男人一眼,转身进了霍家宅子。
江竹西看到昏黄路灯下,那个自私自利了一辈子的男人,脚步虚浮,背影狼狈,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
她挪回视线,看向跪在地上的男人。
他亦目送霍行远去,直到再看不见身影,才缓缓起身。
他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路灯下/身形的确如江竹西猜想的那般颀长。
只不过瘦得厉害,像根笔直修立的竹竿。
倏然,他转身,视线冷不丁与江竹西撞到一起。
她看清他的脸。
很少见的雌雄莫辩长相,五官单拎出来阴柔女相。
组合到一起,意外的看不出半点女气,只会让人觉得他格外温和秀蕴。
大概是因为他的眼神,如光照雪原般的舒朗。
江竹西对这双眼睛有印象,五年前父亲死的那一晚,是除夕夜。
江都下起大雪。
她蹲在警察局前快要被冻僵时,有人送了她一副手套。
那张藏在口罩后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他一模一样。
“你好,我是江竹西。”
江竹西大大方方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她微微笑,面上的神情自然,无懈可击。
男人看着在面前摊开的手,细白莹润,他将手在身上擦了两下,和她短暂的握了一下。
“霍不周。”
他出身那天冬至,不周风至。
母亲为他取名‘不周’,霍不周。
“你缺钱?”江竹西问。
霍不周顿了顿,点头:“当时走投无路借了高利贷,现在他们来讨债了。”
“一共借了多少?”
“三十万,还了三万,还有二十七万。”
江竹西沉下眸光:“这二十七万我帮你还了,工作我也会帮你找,如果你暂时没住的地方,我也能帮你,我只有一个条件。”
霍不周眼里诧异一闪而过,没停留太久,他很快答应。
“你说。”
江竹西挑眉:“你不先问问我什么条件?”
万一她要他杀人放火……
“我都可以。”
霍不周的话掐断了她的思绪。
江竹西看到他舒朗眸光下空洞的麻木,指尖抖了抖。
父亲刚去世那会儿,她应该也是这样,觉得什么都无所谓,毁了自己也没关系。
“放心,我不会要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我只有一个问题,五年前江家血案你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