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裹着料峭寒意,像无形的手往衣领里钻。陈远缩在图书馆角落,老旧的木质桌椅被他压得吱呀作响。电脑屏幕上的创业计划书泛着冷光,密密麻麻的文字在眼前晃动,却怎么也拼凑不出清晰的前路。窗外的玉兰树抽出嫩芽,粉白的花苞在风中轻轻摇晃,他的思绪却飘回出租屋 —— 昨晚和室友聊天,得知对方每月生活费抵得上母亲半年保洁工资,攥着鼠标的手不自觉收紧,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
手机在桌面震动,打破了凝滞的空气。是母亲发来的语音,陈远赶紧戴上耳机,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远儿,妈换了新活儿,写字楼保洁给的钱多些。” 母亲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欣喜,背景音里传来扫帚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混着电梯升降的叮咚响,还有断断续续的喘息。陈远点开银行转账记录,最新一笔汇款日期显示凌晨三点,备注栏写着 “买牛奶”,短短三个字,却像滚烫的烙铁,烫得他眼眶发热。
创业启动资金像座难以逾越的大山横在眼前。陈远跑遍校园创业大赛,西装革履地站在评委面前,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沉稳有力。可得到的却是评委们摇头,“想法不错,没有数据支撑。” 深夜的实验室里,白炽灯嗡嗡作响,他对着空白的数据表发呆,困意与挫败感交织。手机突然亮起,是母亲发来的照片:戴着洗得发白的口罩,蓝色保洁服沾满灰尘,身后是锃亮如新的大理石地面,配文:“今天擦了十八层楼,老板夸干净。” 照片里母亲佝偻的身影,让他猛地坐直身子,重新敲下键盘。
第二天,陈远在校园论坛发了份问卷,主题是 “大学生日常痛点”。当他抱着厚厚一叠问卷统计结果时,室友瞥见题目笑出声:“查寝断电怎么办?快递取件太远怎么办?你这能赚钱?” 尖锐的嘲讽让陈远的手顿了顿,话音未落,手机震动起来,母亲发来消息:“需要多少钱?妈再想想办法。” 简单的字句,却比任何鼓励都有力量。
写字楼的保洁间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李秀兰数着刚结的工资,粗糙的指尖拂过磨破的布钱包,每一张纸币都带着她的体温。她咬咬牙,敲响主管办公室的门。“王主任,能不能预支三个月工资?孩子...... 孩子要交学费。” 她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盯着自己沾满污渍的鞋尖,声音越来越小。主管犹豫片刻,最终点了头。走出办公室时,李秀兰摸着口袋里的借条,心里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省吃俭用把钱还上。
项目终于有了起色。陈远带着团队在宿舍楼间穿梭,推销自制的应急充电宝和代取快递服务。暴雨天,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生疼,他浑身湿透地抱着快递箱往宿舍跑,怀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母亲的语音:“别感冒了,钱慢慢赚。” 而此刻的李秀兰,正跪在写字楼走廊里,用钢丝球仔细擦拭地板缝里的污渍,清洁剂溅到手上,过敏的皮肤又红又肿,她却只是匆匆抹了把脸,继续埋头苦干。
第一个月盈利那天,陈远买了张回家的车票。推开家门,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咸菜香,混着柴火饭的气息。李秀兰从灶台前转身,围裙上沾着面粉,头发被油烟熏得有些凌乱,“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伸手想接行李,陈远却瞥见她手腕上的创可贴 —— 那是长期接触清洁剂过敏留下的,边缘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
饭桌上,陈远掏出攒下的第一笔分红:“妈,您别做保洁了。” 李秀兰把钱推回去,往他碗里夹了块红烧肉:“你先顾好自己。” 月光爬上窗台,照见她偷偷把创可贴往下拉了拉,盖住红肿的皮肤,动作小心翼翼,生怕被儿子发现。
返校前,陈远在母亲枕头下塞了张银行卡。火车启动时,他收到短信:“钱妈收下了,给你攒着娶媳妇。好好干,妈信你。” 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陈远摸出贴身收藏的银簪盒,在心里默默说:“等公司做大,我一定要让您再也不用碰这些冰冷的清洁剂。” 车窗外的风呼啸着,却吹不散他眼底的坚定与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