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银杏叶扑进办公室,陈远望着电脑屏幕上节节攀升的业绩曲线,终于松了口气。创业第三年,公司不仅站稳脚跟,还搬进了市中心的写字楼。他摸出手机,想给母亲发消息报喜,却瞥见通讯录里那个从未拨出的 “医院预约” 号码 —— 上个月视频时,他注意到母亲总在咳嗽,可对方却笑着说只是呛了口风。
与此同时,老家的老房子里,李秀兰正跪在地上修补漏雨的屋顶。木梯在风中摇晃,她用麻绳把自己捆在房梁上,粗糙的手掌被瓦片割出细密的血痕。邻居王婶路过抬头惊呼:“秀兰,这活儿哪是你能干的!” 她却摆摆手:“远儿忙,我自己能行。”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她慌忙捂住嘴,指缝间渗出几点暗红。
陈远给家里寄去的新手机,李秀兰总舍不得用。此刻,她正翻出压箱底的旧按键机,给儿子发消息:“今天去赶集,买了你爱吃的柿饼。” 配图里,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身后是热闹的集市,却刻意避开了左手臂上的绷带 —— 那是昨天搬煤球时摔的。
公司庆功宴上,陈远西装革履地举杯致辞。觥筹交错间,手机震动起来。母亲发来段语音,背景音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远儿,别太累着,妈把老房子翻新了,等你过年回来住宽敞些。” 他望着杯中摇晃的红酒,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说 “等攒够钱就修屋顶”,可每次都把钱塞进了他的书包。
深夜,李秀兰蹲在昏暗的路灯下剥毛豆。这是她新找的零工,一斤能赚五毛钱。露水打湿了裤脚,她却浑然不觉,只想着多攒点钱,给儿子减轻负担。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她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隐痛,又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陈远最近总觉得不安。视频时,母亲总把镜头对着院子里的老母鸡,说在养着给他补身子,却不肯露面。他借口寄东西,让快递员偷偷拍下家里的情况。当看到照片里母亲佝偻着背挑水的模样,西装口袋里的车钥匙被攥得发烫 —— 那辆新买的商务车,本想春节接母亲来享福。
寒冬来得猝不及防。李秀兰在结冰的井台边洗衣服,脚底一滑摔进泥坑。她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膝盖肿得老高。强撑着回到家,她翻出祖传的草药敷上,对着镜子挤出笑容:“可不能让远儿知道。”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她裹紧补丁摞补丁的棉袄,就着冷馒头咽下苦涩的药片。
陈远终究还是瞒不住了。他推掉重要会议,连夜驱车回家。推开家门的瞬间,看见母亲正趴在桌上写借条,桌上散落着医院的检查单。“妈!” 他冲过去,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李秀兰慌乱地把单据塞进抽屉,“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却在起身时踉跄了一下,被陈远稳稳扶住。
月光透过残破的窗纸洒进来,照亮母亲鬓角的白发和眼角的皱纹。陈远摸到她棉袄里硬邦邦的护膝,摸到她口袋里皱巴巴的止痛药包装袋,喉咙像被咸菜梗住般发疼。“跟我去城里吧。” 他把母亲颤抖的手捂在掌心,“这次换我照顾你。”
李秀兰望着儿子西装上的褶皱,那是赶路时留下的痕迹。她笑着点头,偷偷擦掉眼角的泪:“好,等妈把鸡杀了,就跟你走。”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却有暖意在破旧的屋子里蔓延 —— 有些爱,早已在岁月里长成了参天大树,无声却坚定地守护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