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黎独自在家百无聊赖也无法睡着,之后罗映棠的到访让她始料未及。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严探长住在哪里我当然早就知道。”罗映棠气呼呼地说,“我本来是去找向墨,但是他要工作没空陪我。”
以前大小姐和书呆子还没有成为情侣,罗映棠随时随地一声令下就让向墨东奔西跑,如今倒是体谅起他的工作。
“所以你就来打扰我了。”林九黎并不嫌弃。
“你不是也闲着没事,严探长回巡捕房了吧留你独守空房?”罗映棠调侃。
只可惜罗映棠猜错了,当她得知严厉行陪伴妹妹游玩却把林九黎放在家里时,简直不可原谅,“怎么可以为了妹妹抛下你呢,当然是喜欢的女人比较重要了!”
“严探长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他的家人不会不比我重要。”
罗映棠还记得当初的报道,严厉行是由现在的家庭收养,十几年过去,即便没有血缘也有亲情。
“严探长的那个妹妹怎样啊?”罗映棠打听,看着林九黎一脸憔悴又难以启齿的表情,她更加好奇,“该不会是个讨厌的妹妹吧?”
就算严素素的个性娇惯一些,心直口快还爱瞎编乱造,这些林九黎都能接受。她始终在意的是那一句话,“我可没有打算把哥哥还给你。”
严素素说这句话的时候,无论神情还是口吻都跟其他任何时候不一样。
“该不会……”罗映棠大胆揣测,“妹妹喜欢哥哥!”
说到底,严厉行跟严素素并无血缘关系,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但各自内心的感情变换无人知晓。
“女人的嫉妒心嘛,她当着严探长的面叫你嫂子,背后记录你的丑事,一定是别有居心。推开你跟严探长单独约会,这还不是居心不良!”罗映棠斩钉截铁地说,甚至亲身说法,“我以前喜欢严探长的时候也嫉妒过你,这种感觉我最了解了。”
林九黎不敢相信,自己与严厉行之间时至今日仍有阻碍。
“你罗大小姐又没有哥哥,或许是你无法理解妹妹对哥哥的依赖心理。”林九黎如此说道。
“我是没有哥哥弟弟姐姐妹妹,我也不想要。”
本来以为把心中思虑向朋友吐露能够释然一点,但林九黎却被罗映棠的猜想越发引起胡思乱想。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兄妹回来的时候,已经只有林九黎一人在家。
严厉行放下手提的许多的物品径直朝房间里去看林九黎。
她没有卧床休息,而是站在窗前失魂落魄似的。就连有人归来进门的动静都不曾察觉。
严厉行静悄悄地从背后将林九黎轻轻搂抱,她才终于一吓回神,“你回来啦!”
“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严厉行的温柔呵护才打断林九黎的思想,“是不是这两天素素影响了你的睡眠?不然让她去我房里睡……”
话及此处,林九黎不禁一吓,可严厉行的话并未说完,“我去书房睡。”
林九黎明白是自己恍恍惚惚,被罗映棠的话忽悠得颠三倒四。至少她绝对相信严厉行的品格。
至于妹妹,林九黎委实无法看穿她究竟有何心思。
二人相处不过片刻,严素素就抱着新买的衣服进了房间,“哥你出去一下,我要让嫂子看我试穿新买的衣服!”
严厉行被迫退位让妹,却也是甘愿乐意。
严素素这次来没有带太多衣物,也不怕繁华的上海买不到像样的衣服。她活脱是个青春活泼美少女,让衣裳都摇曳活力。
“这是我哥给我挑的,哥的眼光果然很好啊!”严素素又问,“我哥给你买过衣服吗?”
分不清眼前人是单纯欣悦还是刻意炫耀,林九黎如实回答,“买过。”
“我看过你衣柜里的衣服,跟我哥的穿搭很般配,就是我哥给你买的吧?”严素素绕着林九黎打量,忽而靠近在她耳畔低语,“但是我觉得你配不上我哥的爱。”
一如昨晚的口吻。但当严素素正身面对面林九黎时恢复了笑容,“想要我认同你当我的嫂子可没那么简单。”
“素素你对我到底有什么意见?”林九黎欲言又止,“还是说你……”
“我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当然只有全世界最完美的女人才能与他相配。”严素素骄傲地表示,“而你,我实在怀疑你对我哥有多重视。”
即便私下表示不满,但当着严厉行的面,严素素还是对林九黎故意示好,亲手喂她吃买回来的点心。
林九黎看得出来严厉行有多喜悦妹妹与自己友好相处,纵然心中有碍,竟也虚伪配合。
到了晚上,严素素继续拿九黎的日记当做故事读物。
一旁的林九黎问道:“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认同我是个配得上你哥的女人?”
“你自己想。”严素素把日记本往林九黎一甩,“我要睡觉了。”
翻身盖被之后,严素素偏要强调一句,“不管怎样,我哥都是我的。”
又一夜,林九黎苦思冥想,辗转反侧。
次日午后,林九黎主动打扰罗映棠。关于严素素的言行,实在愈发令她困扰。
“我跟严探长是久别重逢,真心相爱,为什么要说我配不上他?”
罗映棠认同爱情里没有高低贵贱,光是听林九黎的讲述都气急败坏,“这什么糟心妹妹,我派人把她用麻袋捆了扔进黄浦江喂鱼!”
“那可是严探长的妹妹!”林九黎一时糊涂信了罗映棠的发狠,“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谁的妹妹也不能喂鱼。”林九黎跟罗大小姐可以倾诉却得不到反馈。
林九黎满怀心事地回到晨光路,原本在家午休的妹妹居然擅自出了门。
如果说严素素会去什么地方,那肯定是有她哥哥在的巡捕房。
回来一刻不歇,林九黎随即赶赴巡捕房。所幸的是严素素果然在这,但不知道她发什生了什么事,连对自己虚与委蛇都省略,更导致严厉行的神情严肃。
走廊上,严厉行向林九黎问道:“素素说你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
“是,我出去了一趟。”林九黎有不好的预感,“她来找你的路上不会迷路了吧?”
“她向人问路不小心招惹到地头蛇……”
一听此事,林九黎不禁愁眉揪心,“素素没有被他们欺负吧?”
“幸好没事。”
但是严素素吓坏了,跑到巡捕房之后对严厉行一通卖惨。
“是我疏忽大意,我不该扔下她一个人。”林九黎愧疚认错。
“就让她留在巡捕房跟我一块,你要是有自己的事就去做吧。”
有惊无险之后,林九黎独自离开巡捕房。
天刮起了风,阳光断了层。
只有自己跟严厉行的时光那么美好,林九黎不得不承认自己不仅不完美,甚至有很大缺陷。
既没有强大的身世背景,也没有充足底气的家庭亲人。并没有做女强人的潜质,也没有做家庭煮妇的能力。人际交往简单到没几个朋友,也不像严厉行有异性缘……
“原来我不过如此,难怪素素觉得我配不上她哥。”
钟声一响,林九黎才回过神,察觉自己就快走到酒老八。
林九黎无事可做,干脆去找酒老八讨一杯酒喝。
“林记者好像有心事。”
“我现在已经不是记者了,就是个无业游民。”
“那我们也算认识挺久,我就叫你的名字好了。”酒老八从不见外,“九黎你跟严探长好不容易有情人终成眷属,他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
林九黎是有心事,但也不能逢人就说,那岂不是成了长舌妇。
“你别看我酒老八这样,但我最擅长的就是聆听。在严探长没有找到你之前,我听了他差不多一年的苦诉真情。”酒老八回想一笑。
对此,林九黎并未详知过,“严探长跟你诉苦?”
“那几乎是天天来天天喝,那段时间严探长可以说是忍痛煎熬,生不如死,所以我真心为你们的重逢相爱感到高兴。”酒老八绝无浮夸。
“酒老板你真的这么看好我跟严探长的感情?”林九黎弱弱地问。
“当然了。”酒老八毫不犹豫,继而产生疑惑,“九黎你该不会是和严探长吵架了吧?”
林九黎将自己近来的困扰向酒老八倾诉,年长几岁,阅历丰富的酒老八果真是从容淡定。
“你还记得之前,我说过如果我有一个妹妹一定不会让她跟严探长在一起,因为我怕失去妹妹的玩笑话吗?”
旧事重提,酒老八认为同理,严素素之所以对林九黎存在敌意也是由于害怕哥哥被抢走。
“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严探长的人品,他对收养家庭一定有义,对九黎你绝对有情并且忠贞不二。”
清酒烈酒惹人醉,没想到卖酒的人如此清醒。
听酒老八一番话,林九黎犹如醍醐灌顶。
除此之外,酒老八还对林九黎加以鼓励,“九黎你完全不需要妄自菲薄,你本身就是特立独行,优秀过人的新时代女性。”
正经不过三分钟,酒老八对不在场的严厉行翻脸,“要是九黎你是我妹妹,我还不同意你跟严探长好呢!”
这样一位不羁又清醒,正经又幽默的酒吧老板,着实让林九黎刮目相看。
过去这一年,严厉行独自承受了多少痛苦煎熬,在酒老八的话中可见一斑。
过去的十几年,林九黎遗忘的都由严厉行深刻铭记。她告诉自己从今以后都不会在严厉行的世界里消失。
严厉行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林九黎是最爱严厉行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