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的大灯照耀客厅光亮如昼，钟表的分针一圈又一圈地绕，牵动时针转动。林九黎一开始踱步等待，后来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她猛地一栽头醒了过来，打开门迎着夜风的寒冷走出去。
已经这么晚了，兄妹俩终于归来。看样子严素素玩得很愉快。
“怎么才回来？”
“外面冷进去再说。”严厉行并不冷落林九黎，但所有的话都被妹妹抢先说道，“我跟哥下班先去吃了晚餐，然后又去看了电影，还逛了夜上海的街。虽然有点冷，但是跑起来就热乎了，而且很畅快。最重要的是无论我跑多块多远，哥都能追到我。”
“果然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林九黎酸酸地说道，但笑容却不假。
“你不是说跑了一身汗快进去洗洗睡吧……”严厉行本想跟林九黎单独说话，却还是被妹妹打了岔，“那嫂子你跟我一起帮我放水好吗？”
严素素拉着林九黎回了房间。严厉行也只能进了自己的房间。
浴室里，严素素舒舒服服地躺靠在热气腾腾的浴池里泡着，一会儿让林九黎帮忙拿香精，一会儿又让她取睡衣。
能培养严厉行如此刚正不阿的家庭一定不会生出一个坏女儿，林九黎姑且相信严素素所有的任性都是因为害怕自己抢走她的哥哥。
林九黎有求必应地伺候这位娇惯小姐毫无怨言，“还需要什么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其实今天，我根本没有遇到小流氓，我是故意跟哥说你抛下我。”严素素居然这样坦诚，“在巡捕房的时候，我哥是不是指责你了？”
林九黎有一丝讶异却不动声色地转身，在暖雾中面不改色，“你哥才不会指责我，无论我犯什么错误他都会原谅我，更何况你也承认了，我根本没错。”
“你可别妄想跟我哥告状，反正明天爸妈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家四口团聚，你就是一个外人。”
“在我跟你哥结婚之前我的确是外人，但我很期待跟伯父伯母正式见面，也很期待加入这个家。”林九黎以衷心且犀利的话术让严素素哑口无言。
林九黎的顾虑担忧不复存在，只剩对严厉行的想念在心头萦绕，催促她去往隔壁房间相见。
巧合的是，严厉行刚好从浴室出来。半湿不干的头发略微凌乱，浴衣不足以完全蔽体。似曾相识的情形，更进一步的心跳悸动。
二人的脚步几乎同时向对方默契靠近，眼神中并无隔阂。
妹妹对哥哥编造的小插曲并不能破坏两个人的感情，反而让林九黎在有更多了解之后更加主动。
林九黎搂住严厉行的身体，依偎在他的胸膛，柔顺而又纤弱。
“素素让你受委屈了？”严厉行担心。
“没有。”林九黎不谈其他，单单吐露心声，“我只想一刻也不再与你分开。”
淡淡透露的情话一瞬击中严厉行的心脏，“那你今晚要在我房间睡吗？”
“我睡你这你睡哪？”林九黎轻声地问。
“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想睡在你身边。”严厉行自我克制地流露惊起林九黎眸中的神往。
对视的刹那之间，顺势而为的一吻将二人紧紧相连。从严厉行发丝滴落的水滴落在林九黎的锁骨是冰凉，但他的手掌是火热。
热吻的结束，情动如焚的两人额头贴着额头，留恋彼此温热的气息。
“再这样下去，我恐怕真的会控制不住我自己……”严厉行依恋林九黎的一切。
感情无需克制也无法克制，但彼此相爱并非在朝朝暮暮。
严厉行牵着林九黎的手送她回到隔壁房间，只见严素素在床上如坐针毡又不敢轻举妄动。
“哥！”严素素跑过去抢哥哥，“明天我们几点钟去接爸妈呀！”
“爸妈下午三点左右到上海，你可别光想着想见到爸妈一夜睡不着，早点休息。”严厉行一边哄着妹妹上床睡觉，另一边对林九黎一吻额头道“晚安”。
让严素素失去睡眠的并非是对父母的思念，而是身边的威胁。
就算林九黎背对着严素素侧卧也能感受到背后的“杀气”腾腾。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说我配不上你哥，我只知道自己跟你哥彼此心意一致。你也用不着担心我会抢走他，他永远是你最好的哥哥。”
林九黎的话与哥哥的承诺如出一辙，但即便如此，严素素仍旧不服，“你就是不配，哼！”
除了妹妹，林九黎不得不思考明天即将正式与严家父母见面的事。她本该是早就见过二位长辈的，无奈已经完全不记得。
无论如何，只要一想到有严厉行在身边，林九黎就觉得无比心安。
冬夜渐长，晨光温煦。
午后的阳光催人慵懒，车站月台上离合聚散。
林九黎不知道兄妹二人的父母是怎样的形象，时刻关注着下车乘客中年纪适中的夫妇。
当严素素看到父母从车厢里出来时立即跑了上去拥抱住几天不见的亲人，正可谓是撒娇女儿最好命。
人到中年的一对夫妇，不奢不华，相依相携。丈夫沉稳内敛，妻子优雅婉约。
林九黎仿佛在真的能够在他们身上看到严厉行的优良特质。她怀揣着紧张心情，与严厉行十指相扣上前。
“爸妈！”
大儿子不像小女儿尽情撒娇，但父母与子一别经年的重逢氛围绝不生分。
严妈妈甚至心疼又喜极而泣，“一年不见儿子都瘦了，黑了。”
“男人就该历练历练，强壮了。”严爸爸表示鼓励。
双亲的慈眉善目等不及望向林九黎，站在严厉行身边般配的她。
“这位就是九黎吧。”严妈妈说话温柔似水，简单的夸奖深入人心，“这么多年不见，真的长成大姑娘了，很漂亮！”
“谢谢伯母。”
无需多做介绍，父母对林九黎并不见外。
“那一年我们听说善学堂发生大火带厉行回来看过，没想到几个月的时间物是人非，听说所有人都丧生于那场大火。”严爸爸扼腕叹息。
得知这个消息回去之后，严厉行很长一段时间不吃不喝。如果不是有妹妹陪在身边安慰，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父母都对九黎心怀感恩，多亏了她将严厉行先交给了他们。
“上天怜见你能够死里逃生，更庆幸厉行从未放弃还真的把你找回来了。”严妈妈欢喜地将两人的手拉在一块，“而且你们现在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黄浦大酒店的包厢里，林九黎与一家四口共进晚餐。两位长辈从见面起就让她所有的担忧顾虑如烟消散。
严妈妈问起九黎后来的事情，她便将自己被善良的林奶奶收养长大的事如实相告。她的童年也有许多人用温暖和善意将她包围。
“嫂子可厉害了呢，还当过记者……”严素素突如其来的夸奖另有目的，“不过她现在已经被报社开除了。但是没有工作束缚就可以安心照顾哥的生活起居，只不过就是嫂子不会做饭，这点就不够我妈贤惠，就算家里有厨娘，但也没有干坐着当太太……”
“素素你才认识九黎几天就知道这么多了，乱讲话。”严妈妈制止女儿继续说下去。
“素素是夸嫂子的好嘛！”严素素不绝于口，“像嫂子这样质朴无华的女子真的少见了，她都没有交过其他男朋友。再看看我哥从小到大有多少女孩子喜欢他啊，像是我知道的就有国立大学校长的孙女徐嘉慧学姐，京华银行的女儿宋媛媛，还有跟爸生意来往的吴叔叔的侄女阿玥姐姐，当红女作家蒋雯熙……简直太多了！”
严素素再要继续数算下去的话，只怕两只手的手指头都不够用。
身为母亲的都听得疑惑起来，“我怎么都不知道有这么多？”
“因为哥一点机会都不留给那些好姐姐们呐！”严素素叹息。
在最初的采访中，林九黎只晓得严家在南京从商，而并未细究过严厉行的家世背景。
妹妹口中数之不尽有名有号的大家闺秀会中意严厉行除了他本身的优秀，必定还有门当户对的优越。
如今听来，越想越不敢想象。
严家父母仿佛一直都明白儿子的心意，一家之主的严爸爸终于开口说话，“他们两个久别重逢，还需要他们自己的空间。”
林九黎不禁想道：难道这就是素素说我配不上她哥的原因？
林九黎一个人去了趟洗手间，在走廊上遇见来参加朋友酒宴的周家四少爷。经过两面相识，二人便简单说了几句话。
“周骏业不会也在吧？”
“九弟不在。他最近一直都把自己关在家里，偶尔出去钟楼那边的酒老八喝酒。林记者如果有时间，可否帮我劝劝九弟长进，我相信他会对林记者您的话视为箴言。”
像周骏业那般恣意潇洒的人生态度，林九黎虽不敢恭维，但也没有立场为他纠正。
从洗手间里出来的女人是四少爷的夫人，她的眼神不怀好意地盯着跟自己男人说话的女人。
即便林九黎与四少爷光明正大地告辞，四少夫人依旧追问不休，“那个女人是谁啊，该不会是你在外面勾搭的女人吧！所以你根本也想和你大帅爹一样妻妾成群！”
严素素决定留在父母身边入住酒店。
今夜的归途，林九黎与严厉行携手漫步，对影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