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闭门的拍卖行内,承载伯爵礼服的衣架立于大厅中央。幽暗之中,天窗倾泄月光如柱,无形地将礼服笼罩。
拍卖行的街道周围,铁探长带领警探属下守株待兔,伺机而动。
“那个女贼嚣张得很,仔细听着铃声,等人进去之后再等待暗号,人赃并获!”
贼铃悄无声息地潜入拍卖行,失去铃铛面罩的她随意替用一块黑布蒙面。她的目光所向,伯爵夫人的礼服在夜里光芒万丈。
世间衣裳各式各样都有,但能配得最美称号的,毋庸置疑具有最独特的魅力,引人飞蛾扑火。
趋之若鹜地来到礼服之下,目中熠熠生辉。她小心翼翼地抚摸过衣角又迫不及待地将衣服从冰冷的衣架上取下,恨不得摇身一变就能穿着在身。
黑暗中的一点朦胧亮光飘忽而行,是黄薇端着蜡烛走来向束手无策的贼铃按计划向她提供帮助。
“这衣服,只有我能帮你穿上。”黄薇沉着得面不改色。
贼铃也比黄薇想象得容易上当,想穿上礼服的她着急得就像个孩子,“那你就快帮我穿啊!”
穿衣的程序缓缓进行,贼铃甩头发时不慎扯掉了蒙面的遮掩,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黄薇蓦然一愣,近距离注视眼前的林记者却有种莫名的陌生感觉。尤其是当林九黎尴尬一笑的样子,就好像彼此不曾相识。
那个理智对事,感性共情惹男人怜爱的林记者,原来也会和所有女人一样为禁忌的魅力所引诱,而且如此装疯卖傻。
林九黎竟还自顾自地念叨起来,“我穿上这个一定很好看,不然一会儿去让那个家伙看看,今天要跟他玩什么呢?把他铐起来打好了……”
“林九黎,坏女人!一边跟有妇之夫不清不楚,另一边还对我的严探长纠缠不休,我真不该相信你!”
罗映棠这番话自当时便烙印在黄薇的脑海里,此刻更在她脑海里翻江倒海。
礼服的背后扣带已经严丝合缝,美背柳腰,连星光都滑落。
黄薇不得不承认林九黎的身材与华丽的衣裳十分相称,那些男人一定也喜欢吧。
“你的腰身很完美,我给你束紧一些吧。”黄薇戴上顶针,用力地将腰部系带拉扯,直叫林九黎感觉前胸贴后背的憋屈感,“噢好痛苦!”
漆黑的墙面上闪过一丝尖锐的光,黄薇一手勒紧束腰系带,另一只手狠狠捏着一枚绣花针便刺向束腰。
林九黎反手抓住黄薇的手转身持握,懵然不觉地问:“你拿针做什么?”
一阵迅急的秋影凉风送来严厉行冲入拍卖行,引起了铁探长等人的注意。
没有铃声,但有个活生生的人跑了进去。
“好像是严探长!”
“想抢我功劳,出动,出动!”
严厉行冲到大厅之前心弦绷紧,当看见身穿伯爵夫人礼服的林九黎站在光影之中安然无恙的那一刻才肯安心。
倒在地上的黄薇已经晕厥,林九黎莫名其妙地拈着一枚针发现严厉行的到来就向他奔赴而去,“我还想去找你来着,你怎么跑过来找我了!你不知道,那个女的居然拿针扎我……”
无论始料未及还是千钧一发,严厉行都无暇顾及。他即刻牵起林九黎的手,逃离这场可笑的陷阱。
迟一步的群涌而入,铁探长只能一无所获地将怒火发在下属身上,“人呢人呢人呢?你确定看见是严探长跑进来?”
虹桥的夜风一如既往地悠凉。到此处时已经换成林九黎拽着严厉行奔跑,纵使已经筋疲力竭,严厉行仍然紧随其后。
桥中央,林九黎心无旁骛地翩翩起舞,她不知道严厉行为何而来,不去想任何事,单单享受此时此刻被全世界最美的礼服包裹的无比喜悦。
“怎么样怎么样,我穿这个好看吗?”林九黎满心期待严厉行的夸赞。
充满魅惑的伯爵夫人礼服并不能诱引严厉行为之动心,令人动情的从来不是身外之物。
他眼中的林九黎如此美好,足以毫无保留地称赞,“好看!”
幸亏所有的奔跑都达到目的,所有的胆战心惊都是有惊无险。
严厉行含情脉脉地凝望着,注视着。他早该想到的贼铃就是林九黎的多重人格之一,却一叶障目,不察真相。
当年善学堂里并没有穿洋装的少女,却有一个师从武馆的女汉子叫做雨铃。
在严厉行的记忆里,雨铃姐姐总是穿着练功服,但他偶然看见过九黎的日记,依稀想起,大女孩和小女孩之间的秘密,是希望有一天能穿上最漂亮最美丽最好看的裙子!
无论是林九黎还是雨铃的美丽秘密,严厉行都会一并保守。
美丽的衣物,秘密的日记,严厉行的宠溺目光不由得变成严肃。
贼铃是巡捕房的敌人,铁探长的必捕之贼。偷窃更不是正确的行为,不应当再继续下去。
严厉行牵起快乐转晕的林九黎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夜静风凉的途径,通往的目的地是伊万卡的别墅。
灯光亮起的衣帽间,林九黎满目光耀,眼中充斥着憧憬和羡慕,“这是你朋友家吗?这么多好看的衣服,要是我的就好了!”
除去惊艳之外,林九黎莫名有一种潜在的感觉,好像这个地方自己曾经来到过。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一个女孩永远穿不尽的漂亮衣服的故事。”
即便是另一重人格,林九黎依然能够共情耳闻的故事,正义之火熊熊燃烧,“那个养父太不是东西了,要是让我看见我一定打他屁滚尿流半死不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借着故事,严厉行语重心长,循循善诱,“再华丽的衣裳也只是身外之物,绝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于故事中的人而言是残酷刑具,到结局悲剧再无法改写。我只希望你不要为了它们奋不顾身,违法偷窃。答应我,以后别再偷衣服了好吗?”
林九黎的情绪瞬息骤变,“你都,知道了?”
揭开封条的别墅外醉步踉跄地走进喝得烂醉的史密斯,他仿佛酩酊大醉得忘记养女已经去世,喉咙里还哽念“伊万卡”的名字,“爹地给你……买……买新新衣服了……”
史密斯艰难地爬上楼梯,迷糊地望见径直从走廊跑过,身穿伯爵夫人礼服的林九黎摇曳生姿。从幽暗处跑推开走廊尽头的西窗,月影洒落,犹如天使跃向光明的天堂。
一层楼的高度跳跃着陆,对林九黎来说简直毫无难度。就是这漂亮衣服属实有点拖累自己的实力,差点扭了一脚。
史密斯完全是喝醉了,神魂颠倒地荡步到窗前便整个人栽了出去!
从衣帽间里爬起来的严厉行捂着腹部跑下楼梯,忍痛追逐碍于礼服不善跑路的林九黎。
“九黎!”严厉行呼唤这个名字能够让那个人回首,“就算你踢我打我,我也要劝你。世上的漂亮衣服永远穿不完的,但其实你最美好的是自己本身!”
那一刻,脚步彻底无法向前逃跑,林九黎转过身来,隔着几盏路灯喝止严厉行,“你站住,再过来我打你哦!”
林九黎分明就是故作牵强,“你以为你夸我我就会心软吗?我想怎样就怎样,你休想管我!否则我就铁拳伺候!”
“哎呀好痛!”严厉行突然抱着肚子蜷曲蹲地。
前一秒还让严厉行跟自己保持距离的林九黎不假思索地跑过去,“你怎样啊,是我下手太重了吗?”
严厉行一把牵住林九黎的手,声情并茂地吐露心声,“只要能让你改邪归正,停止冒险,我就算死也值得。”
“谁要你死了,我不准你死!”林九黎疼惜得厉害,“你死了就没人给我买漂亮衣服了,那我不是还得自己去偷!”
“那以后我给你买,你答应我再也不出去偷!”
林九黎甚至还在犹豫思量,但严厉行一佯装痛苦,她到底是落入陷阱,却也醍醐灌顶,“我不偷了,你说得对,漂亮衣服不是最重要的!”
月光清朗,映照着严厉行的笑容如释重负,“这就乖了嘛。”
“哦你骗我!”林九黎恍然大悟。
愤怒的铁拳被严厉行紧紧持握,他更是含情脉脉,“我没骗你,从今以后,你想要的我都会满足,我所有的都归给你。”
路灯下漫步,林九黎身穿全世界最美丽的礼服,脚踏实地的每一步都走得不慌不忙。她足以将优雅与美观在这天地之间完美演绎,驱散人心险恶诅咒的阴暗。
“这套礼服真的真的是世界上最美的衣服吧?”林九黎向严厉行确认。
“报纸上是这么说……”严厉行如此模棱的评价让林九黎较真追问,“那你看呢?”
严厉行将颂赞毫不虚伪地言说,“我觉得它因为你而美丽。”
“那我就是穿上全世界最美丽的衣服的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啦!”林九黎满心欢喜,闪耀在星光之下。
世间最美的衣裳,本该是恋人爱慕的眼光。
后半夜,巡捕房里光明如白昼。
经过严厉行的雷厉审讯,加上证据确凿,黄薇对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
她对介入他人家庭的女人恨之入骨,是由于原生家庭的阴影笼罩一生。她隔着房门亲耳听到伊万卡与史密斯的奸情,也亲眼见识米夫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自夸天生丽质让米粮大王为自己神魂颠倒气死发妻上位光荣史的丑恶嘴脸。
“所有卑劣放荡,水性杨花的女人都应该像伯爵夫人一样去死,死得干干净净!”
“但是你要伤害九黎!”严厉行怒不可遏。
“她不也是个对两个男人纠缠不清的坏女人,其中一个还是有妇之夫。就连探长都被她蒙骗……”黄薇咬牙切齿,“她是个贼!”
话已至此,铁探长从审讯室外横冲撞入,“什么什么,你说贼铃是谁,严探长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