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精神病医院地处于上海近郊区,因为园区种植大面积枫树,秋季枫叶红遍而得名。
医院围墙高筑,一副铁栏门开启的声音沉重而压抑。
汽车还能继续行驶进去,林九黎透过车窗看见满地飘零的红色枫叶,总归是心里忐忑难安。
严厉行似乎能察觉林九黎的心情,轻轻握住她依旧戴着肮脏手套的手,对望的眼神里充满了安慰的力量。
“真是不离不弃哦!”铁探长感慨道。
第二重门不再对汽车开放,车辆缓缓停驶时,他们就已经看见一位中年医生站在那边,灰黑头发白大褂,背着手形迹迫切。
下车的三人向着医生和门走去,越近越看清那位医生的模样,样貌平平无奇,眼神却犀利敏锐。
本以为他是负责接应的本院医生,没成想他就是冯院长本人!
“多重人格障碍杀人事件,真是太有趣了!”冯院长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一点都不稳重。
在林九黎的印象中,医生大夫,都是像孙世岐那样成熟稳重,镇定自若,眼前这位院长好像怪怪的。
冯院长也似乎察觉到病患的心思,自行镇定下来,“总之你们先跟我进来吧。”
正式踏入精神病医院内部,并没有林九黎幻想的恐怖阴森。偌大的草坪并不枯干,阳光下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居然能够自由玩耍。
在这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是病人吗?
“这些疯子不用关起来的吗?”铁探长直言问道。
“精神病人不等同于疯子,甚至有的人没发病的时候就跟正常人一模一样……”
听着这话,铁探长的眼神不由得向林九黎瞥过过,“难怪我根本看不出你有病!”
“别打岔!”冯院长凶巴巴地呵斥,连铁探长都被震住,“我院主旨是提供病患良好的环境以及最佳治疗,要让他们感受蓝天草地,阳光雨露而不是关起来,那只会让人更疯!”
虽然疯院长说话一惊一乍的,但这番话却又实在让林九黎宽松了心。
“精神病人也是人,他们也有感情,甚至有着比普通人更细腻的感情观,也因此饱受精神折磨……”
仔细聆听的三人,并未及时发现身后有一双脚步猛地冲了过来!
严厉行察觉的一刹转身防备,却被一位老奶奶一头扎进怀抱里。
扎麻花辫戴着花还涂着口红的老人家,抱着严厉行又爱又粘,“阿志你回来了,你看看我漂不漂亮!”
“花大姐你怎么又来了?”冯院长跟花奶奶就这么聊了起来,“你去找三姑六婆玩吧,这个年轻人我还有事啊。”
“我知道了,这个老太婆一定是死了儿子所以把严探长当成了儿子。”铁探长一本正经地揣测,以此展现探长的推理实力。
冯院长好不容易才将严厉行从花奶奶手上拯救出来,然后解释道:“错了,她是从年轻时候得了花痴病,见到个男人都要扑上来调戏人家。”
听了这番解释,铁探长不仅不觉得丢脸猜错,反而对着严厉行噗嗤一笑,嘲笑不停。
“那她为什么不扑铁探长呢?”林九黎问道。
“花痴病就算老了老眼昏花也看出来哪个男人比较英俊帅气。”冯院长直言不讳。
在铁探长颜面扫地之前,冯院长找补一句,“她也没扑我啊!”
林九黎这才忍俊不禁流露。
“笑什么笑你这个杀人凶手!”铁探长自信地拍拍胸脯,“我有比严探长差吗?”
冯院长默默观察林九黎的样子,笑起来如此美好的女子,年纪轻轻却陷入绝境。
院长办公室内,孙世岐带来林九黎的病例在铁探长跟冯院长眼前呈现。
尽管从进院起林九黎完全就是个正常人,但如此长年累月的病程记录和治疗记录绝不可能作假。
浏览过病例之后,冯院长的眼睛就像太阳光一般炙热。他对各种各样的精神心理疾病都充满莫大的兴趣,更何况眼下这个如此特殊又复杂。
“冯院长,那个女人她真的有病不是装病逃脱法律制裁?”铁探长问。
“我都说了一些病人甚至看起来跟寻常人没两样,看人看病都不能只看片面。”冯院长讲理又强势,“杀人的案情不归我管,但这个病人我管定了,就把她留在这里吧。”
对于这个结果,孙世岐仍有顾虑,“九黎一定要住院吗?”
“当然,我还得亲自检测病人的情形写个报告给巡捕房。”冯院长一脸写着麻烦,但想想得到这样的病人又觉得值得。
从这份病例上看,孙世岐在精神心理学方面也是个可造之材。引得冯院长初次见面都不惜抛出橄榄枝,“你虽然还年轻倒也算颇有造诣,不如跟我好了。”
“九黎的事,我绝不推诿。”孙世岐表明态度。
严厉行陪着林九黎坐在外面的沙发,守候她的慌张,她的不安。
“冯院长是全上海最好的精神方面医生,我想办法联系他却一直联系不到。说不定这次因祸得福,他还能帮你彻底治愈。”
比起未知的希望,林九黎更有感于严厉行为自己默默作为,不经意吐露的事,“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铁探长拿到冯院长签字盖章的留院证明书先行离开,“严探长你就留在这跟什么三姑六婆花奶奶凑一桌麻将得了,巡捕房的事我铁探长必定能够独当一面!”
随后孙世岐从门里出来,看着他二人狼狈相依的外表,心中妒火燃烧的自己更加狼狈。
可下一秒林九黎的一句“世岐哥”就让孙世岐忍不住为他散发笑容,眼中便再无他人。
“冯院长请严探长进去谈谈。”孙世岐淡漠地转告。
关于林九黎诱因为火没有人比严厉行更加清楚,他一直以来谨慎保守的失忆秘密也得到冯院长的认同。
“精神上患有疾病的人的确存在太多未知性,承受能力更不易估量,那些痛苦到遗忘的回忆你没有强加于她是对的。”冯院长分析道,“等我为患者进行一系列测验对她心理有一定程度的探测之后,如果要继续进行对症治疗,你再配合将过去的记忆曝光。人心里的伤疤比肉体的伤疤更加脆弱且不可控,也存在未知的风险,但总是要直面内心,克服恐惧,才能有所突破。”
冯院长的眼里充满干劲,他也需要更大的突破。林九黎这位横空出现的病人就是他的天赐良机。
“另外,身为外人的你是不能自由出入我院的……”冯院长的话让严厉行显为焦急,“我是病人的家属!”
“好好好,本院会对院外访客入院探病有相应的规定。至于家属的话,规矩会相对宽松。”冯院长一本正经地说明,“明天是全天开放日。”
林九黎作为新入院病人,从入院登记到分配病房都由院长亲自安排,这可是其他病人不轻易有的荣幸。
鉴于林九黎可能存在人格伤人行径,她被安排在单人间。
“九黎你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明天给你买来。”孙世岐率先主动,“我去你家帮你收拾一些衣服送过来。”
“不麻烦孙医生了,九黎的衣服我会亲自送来,她的任何需要我都会满足。”严厉行不甘示弱。
“你们两个到底谁是她的家属?”冯院长突发奇想,“她该不会还有其他男朋友吧?”
此言一听,林九黎的脸都红了,连否认都无力说出,“我没有……”
“总之九黎就拜托冯院长了。”严厉行说。
“只要冯院长发话,我一定会全力配合您。”孙世岐道。
严厉行和孙世岐争前恐后地去替九黎领取生活用品和病号服,更是叫冯院长笑得老不正经,“让两个男人为你不离不弃,鞍前马后,在我的病人里生病生到你这份上只有你一个!”
这话听得林九黎更加无地自容。
“我明白这种病每当发病时表现出不同的人格都是独立存在的,所以不会觉得你脚踏两条船。”冯院长一半严肃一半诙谐,“所以你比较偏爱哪一个?”
“不是这样的院长,您搞错了!”
女儿家的面红耳赤,跟这身性感打扮和血腥玷污实在不相符。
初入精神病医院,林九黎竟不觉得气氛压抑到无法呼吸。
夕阳下的枫叶飘落在她的头上,然后就到了严厉行的手里。疏疏密密的纤维投射过夕阳光线,连光影都唯美浪漫。
“严探长……”林九黎此刻心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的双手失去手套,只能藏在袖子里躲避指尖不安。
严厉行将枫叶递给林九黎时她下意识伸出手来。
猛地意识到自己丑陋的手却已经来不及逃避。是严厉行将她的手把握,继而面带微笑地温柔亲吻。
一双满是伤痕失去知觉的手却在这一刻牵动了心头的悸动。
“你在这里安心休养,我一定会证实你不是凶手。”严厉行将枫叶交在林九黎的手掌心,红彤彤的就像是他的心。
就连林九黎都对病发时自己是否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举棋不定,可严厉行却如此坚定地信任她。
孙世岐向冯院长告辞之后过来,打断了二人旁若无人的深情对望,“严探长要一起走吗?”
“是啊铁探长已经把车开走,严探长就跟世岐哥一块走吧。”林九黎考虑周全。
夕阳西下,林九黎目送二人离开之后,心中便滋生出无限的落寞。
“严探长他亲我……”林九黎回想起那一刹就面红耳赤得厉害,好像唇印是落在她的脸颊上似的,“只是一般的吻手礼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