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黎穿着高跟鞋本就跑得一路跌宕,一脚后跟踩进路坑便陷入绝境,被严厉行拦在面前,无处可逃。
“你抓我吧,抓我回去坐牢吧!”林九黎放弃挣扎伸出双手。
“我抓你做什么?”严厉行试图重提,“昨晚的事……”
“昨晚的鞋付钱了有票据!”林九黎猛地反应过来,“这双鞋很贵我哪来的钱,该不会是严探长替我付的钱?”
“我答应送你无妨,但是关于你同事的误会,如果昨晚我没说清楚,现在你可有时间听我再解释一遍?”严厉行说回正题。
现下林九黎被路坑卡住鞋跟,就说没时间也没法逃。
那时,严厉行经过杨春路时远远瞧见钟俪被一个色眯眯的男人尾随,于是他跟了上去。
走进第三胡同,严厉行从色狼的手中将钟俪救出,不成想跑出来一个男人自称钟俪的丈夫,质问钟俪跟他是何关心?随后听说严厉行之前救钟俪一命非要邀请他进家里喝杯茶。
严厉行并不邀功求报,几乎是被聂玄田强行拉回家里。
更没想到,聂玄田突然一出手把老婆推进严厉行怀里,随手拿起棍棒就暴露本性,怒指严厉行调戏自己的女人。
“他想打我反被我制服,然后你就进来了。之后就是我被他反将一军。”
一番讲述有条不紊,有始有终,严厉行的态度并非为了自身辩解,而是将实情明诉。
林九黎仔仔细细地听过,她确实也感觉聂玄田那个人狡诈贪财,但是她信任的人钟俪。
“我知道口说无凭,明天你有时间吗?我带你眼见为实。”严厉行察觉林九黎的犹疑,“我先帮你把鞋子拔出来。”
严厉行在林九黎脚前再次蹲下,抚着她的脚踝和鞋面将鞋子拔出。
林九黎的内心充斥着矛盾,严厉行究竟是怎样一位探长?莫非真的是自己误会了他的为人?
“我明天有空。”林九黎松口,还有一事尚有疑惑,“昨晚除了买鞋我没有做奇怪的事吧?”
“昨晚的林记者,非常快活自在。”严厉行回想愉快,却又有所斟酌,“想必是因为穿上了新鲜的衣服所以内心愉悦吧。”
林九黎一颗悬心放下,看来严厉行并没有发现自己的秘密。否则哪轮得到自己束手就擒,早就锒铛入狱了。
严厉行在舞会上的任务已经完成,而林九黎也不想再回去。二人同行在上海的街道,反比几天之前还生分些。
“事情还没弄清楚,我还没确认严探长你是正人君子还是衣冠禽兽。”
“九黎,林记者,你敢对本探长这么说话,难道不怕我公报私仇吗?”严厉行纯粹是笑。
“原来你是这样的探长,本记者会如实报道的。”
虽然隔着距离,但严厉行享受与林九黎相处的每分每秒。无关最初的执念,珍惜每一刻当下。
“林记者今晚舞跳的不错。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与你跳一支完整的圆舞曲。”
“我的生日可不会像市长千金这么隆重,也不会举办舞会,所以没机会了。”
“林记者的生日是何时?”严厉行顺势问道,“我会提前准备礼物的,你想要什么?”
九黎的生日是林奶奶定的,但她还没打算告诉忠奸莫辨的人,只怯怯呢喃道:“别送我一副手铐就行。”
“我会等到林记者对我解除误会,到时候亲自邀请。”严厉行从容不迫。
到了钟楼,林九黎再次请严厉行止步不送。
酒老八站在酒吧门口欣赏一对男女依依惜别,终于亲眼目睹让严厉行心心念念,失而复得的女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目送林九黎走进巷子之后,严厉行转身才发觉自己被监视。
今晚严厉行已经喝了很多酒,就不打算继续混在酒老八。
“严探长得来所爱,实在是容光焕发。”酒老八调侃道,“那位姑娘就住在黎明巷?难怪我看着面善,一定是见过的。这么漂亮的姑娘,严探长怎能不送人送到家,再进去喝杯茶。”
这两天杏林路整修电缆,这会儿黎明巷应该还没有来电。
听到这个消息,严厉行不免有些担心。林九黎怕火应当是不敢点蜡烛的,想来他还是决定去看一下。
“严探长该不会是想趁着夜黑风高,醉翁之意不在茶吧?”
严厉行给了酒老八一个沉默的眼色,即刻动身而去。
黎明巷的路灯果然没有亮,几家几户点着油灯或是蜡烛。
等到了九黎楼下,严厉行居然看见窗户里映照出烛火的光芒,还有九黎孤身跳舞的身影。
严厉行不仅仅是凝望影子,不知不觉迈上了楼,站在窗前情不自禁地触碰窗影。
“是谁,在外面?”林九黎的口吻妩媚不惊。
“是我。”推开窗门,严厉行看到一双千娇百媚的眼神像两道勾刃将人抓牢。
“男人,是被我动人的舞姿吸引而来吗?”林九黎一笑诱引,“正好我缺一个舞伴,进来吧。”
客厅里,蜡烛和花瓣,就像是那天的场景一般。
期盼的圆满舞曲这么快就上演,严厉行连人带心都被林九黎牵着旋转,迷失在满屋浪漫气氛。
媚眼如丝,眼波流转的林九黎变得完全不像她自己,严厉行也渐渐分不清辨不明林九黎原本的样子。
肢体上的碰触,携手的旋转以及眉目传情促生男女心中的感情,手脚默契配合,还心目合一,融合成最圆满的舞步。
今夜的林九黎对严厉行十分满意,无论是他的舞步还是他这个人。她更近地贴身亲吻严厉行的面颊,让暧昧一触即发,一发不可收拾。
林九黎主导着脚步将严厉行推进卧室,素手缱绻竟将他推倒在床,覆身一吻让严厉行整个人深陷其中。
“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魅力女人?”林九黎的指尖点唇,“如果你爱慕我,那就用行动证明吧。”
严厉行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以身相赴证明自己的心意,或许受了引诱,但亦是心之所向,如胶似漆。
记忆深处,小男孩和小女孩曾经目睹一位旗袍美人与男子接吻。那女人名叫曼娘,自称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带刺的玫瑰。
“曼娘姐姐,你刚刚和那个叔叔亲嘴哦。”小女孩大胆说出来。
“是啊,因为他喜欢我,我这么说你们两个小不点能明白吗?”
曼娘仗着自己是大人,对两个小孩子指教情感大事,“九黎,你要是喜欢星拾就亲他一口,这样他就永远无法将你忘掉了。”
小孩子对视的眼神纯真害羞,似懂非懂的懵懂。
“算了,等你们长大自然就会明白了。”曼娘一笑变色,“只不过长大后的男女感情未必是幸事,你们之间也不知会变得怎样。”
严厉行为情所趋使,亦为情所克制。
眼下的林九黎并非她原本的自我,而是自己未知的她。就像昨夜的她,因火受惊的她,都是严厉行尚未查明的困惑。
情非所愿,身不能受。
“怎么停下来了,是我不够吸引力吗?”林九黎注视男人眼中的痴迷醒悟,不禁自我冷嘲,“呵,果然是我容颜老去,魅力不在了吗?”
严厉行慌张起身,一时手足无措。眼前的她不是她,但同样惹人怜叫人忧。
“我给你倒杯水。”严厉行径直走到柜前拿出一包药,倒上一杯水回到床边,“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吧。”
“你让我吃药?”林九黎抬眸的瞬间依旧风情流露,但又暗藏深秘,“你不想看见我吗?”
严厉行稍稍思量,既然林九黎会遗忘,不如趁此机会问一问理智的眼前人,“你究竟是谁?”
“你既拒绝了我,我还有何颜面告诉你我是何人?”林九黎笑着夺过水杯和药,“长夜漫漫,寂寞无趣,那我就自己吃药,自己睡觉好了。”
她果真将药吃了下去,心如死灰身如尘,悲笑着自我沉睡。
她依旧是林九黎,严厉行悉心照顾。再将房中清理一回,最后将蜡烛吹熄,悄然离去。
尽管方才的激情飞跃悬崖勒马,但严厉行仍旧存留回味,恋心缭绕。
“晚安,明天见。”
星辰隐匿,天明乍现。
约好的时间,林九黎匆匆忙忙赶到杨春路的约定地点,却没看见严厉行。
稍微隐匿行踪的严厉行从身后靠近林九黎,她四下张望便看见了人。
除了严厉行,随行的便装警探丁财旺也与林九黎彼此有记忆。
“曙光日报的林记者嘛,跟我们探长吃烛光晚餐那位,当然记得了!”
“你是巡捕房采访那天的警务人员。”
“林记者只见过我一面就记得我,一定是我也算英俊吧。”
林九黎还是一本正经记者的样子,沉着,端正,眼神分明。
昨夜发生的事,严厉行料到林九黎会如先前一样遗忘,但他亲身所体所感,终究难以忘怀。
“丁警探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吧?”严厉行打断手下的侃天侃地。
这个时间段正好是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时候,贪懒的虫子也该爬出来觅食。
第三胡同口,钟俪脚步沉重地走了出来,神色恍惚。
“是钟俪。”林九黎被严厉行制止出声。
紧接着,丁财旺上场了。他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庞迈着吊儿郎当的步伐走出去,假装撞上钟俪引起了注意,“哎哟漂亮姑娘!”
钟俪不太镇定,被丁财旺故意绕了几圈之后,她即刻转身走回胡同里。当然丁财旺继续跟着。
“跟着我。”
虽然这场戏看起来莫名其妙,但林九黎既然答应给严厉行一个拿出证据的机会便沉住气,与其尾随戏中人再一次靠近那所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