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中缅边境。指挥部第一分队受中央政府直接指派,前往怒江督办217重大跨国拐卖妇女儿童案件。
出发前一个月,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跪在指挥部门前,展开了一块写着血字的白布,高呼:“花市政府官匪勾结!拐卖妇女儿童无法无天!”。
女孩叫白聂阿依。这已经不是她家第一次上访了,白聂家长辈是三十年前中央下放的扶贫村官,经济好起来之后,留任了花市干部。断网之后各级政府缺乏管理,官僚相互,边境地区更加成了走私和拐卖儿童的重灾区。
白聂家长辈做过努力,但是因为向上级政府举报官匪勾结被报复,白聂家老宅被人锁门泼油放火。只有阿依因为身材矮小,被长辈寄予最后的希望,在大火中带着证据爬出狗洞一路出逃。
她一路从边境乞讨到上海,因为时林部长名声在外,当她在指挥部门口看到时林抽烟时。紧绷的神经让她下意识做出了跪地高呼的举动。
由于这个案子有政府人员的参与,中央政府指派时林带领指挥部第一梯队前往怒江花市接管政府,并调查此事。时林手上带着阿依给他的护身符,临走前阿依哭着让他一定要小心,并且:“不要相信任何人。”
“断网之后监控就形同虚设了。”开车往火车站的路上,阿速看着高速上的探头。断头的断头,喷墨的喷墨,被剪了线路的滋滋冒着电火花。官道上都这样,别说是小路了,没了监控下黑手的人越来越多,拦车抢劫的案子也是逐年攀升,大多遭殃的是私家车。
但是有个叫“鬣狗”的组织,目标从来都是抢劫运钞车和军械车辆,这个组织极为神秘,没有资料,没有目击证人。每次抢劫都会掳走所有押运人员,哪怕是军士也不例外。从来没有人从他们手上活着出逃,所有被掳走的人都会被折磨致死,然后扔回他们被劫走的那条路上。直到一个叫张巷的人,活着被鬣狗扔在了高速路上。
被发现的时候,张巷两个眼珠子已经被人抠去了,浑身是伤,但伤的不重。治疗后得知他只是搭了伪装成货运车的军械车,是个普通的机械大学大三学生。至于他为何会活下来,他每次明明很想说清,可是一谈到这件事,他开口舌头就会不听使唤。说也不行,写也不行,他每次都会逼自己逼地满脸通红青筋暴起,甚至会晕倒。
政府曾经怀疑他是鬣狗派来的奸细,但是对他实时监察的生命体征,也是大为异常。那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痛苦。后来医生诊断他是患了创伤性后遗症,应该是有极度恐怖的画面,让他每次回想起来都产生应激反应。
“人永远不可能被驯化,因为只有人类会假装被驯化。一旦外部监察变弱,就原形毕露了。”时林的目光透过墨镜,掠过路边那些破损的监控探头,看向远处撕拉棉絮状的云彩。
本来政府下令无论如何在主干道上要安装监控,但是越来越多的不法分子为了方便抢劫,买通了大小公路周边的村民。当时人民恐慌,手里又没有现金。当犯罪分子拿着装满现钞的皮箱,在他们家里一个个打开时,没有人能不心动。
到中缅边界,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情了。
南方的天气总是湿漉漉的,带着花草树木都蒙上了一层暗色的滤镜,特别是路边的美人蕉,红的暗血绿的深苦。花市的领导人尼蛟带着当地的公安小队,在火车站举着大红横幅,欢迎指挥部莅临指导。
“各位领导啊!各位终于来了!”尼蛟迎上前去往时林头上套了个花环,“我们可是苦盼您啊时林部长。您看我们现在是去用餐还是先回酒店休息?”
“白聂家的人到了吗?我要立刻讯问。”时林说话时,有些无语地看着脖子上的花环,又把视线转向一边偷笑的阿速:“喜欢吗?让给你啊?”
“不了不了不了……”阿速摆着手往后退了两步。
尼蛟巴结地笑着:“他们在中巴里呢!咱们的越野在前面。”
时林往不远处看去,灰蒙蒙的天下两辆车,一辆轻型越野,一辆中巴车。他把花环和行李一起丢给了阿速:“我坐中巴,你去坐越野。”“啊?”阿速看着手里的包楞了一下:“为啥?”
“小车晕车。”
尼蛟眉头一皱,他旁边的人赶紧上来拉住时林:“部长部长,越野通风,不会晕车。况且这中巴空调坏了,热得很。”
“颈椎病,不爱吹空调。”时林看了他一眼,那人立刻把手松了。他回头隔着墨镜把阿速的第二句:“啊?”瞪了回去,然后自顾自上了中巴。
中巴车里面只有六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疤痕。他们看到时林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反应。瞳孔微微放大,应该是被人下了药。时林没有作出什么反应,挑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怎么办?他这是什么意思?”尼蛟的手下坤杰皱着眉头偷偷在他耳边问道:“他会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尼蛟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搓念着,过了好一会才下了决心似地说了一句:“按原计划进行。”
车队走的是小路,一路草木繁茂,坤杰假惺惺地介绍了一下当地的风光,看没人感兴趣,到最后也闭了嘴。指挥部的人都坐在前面的车,一个个都板着脸,只有阿速一上车就睡过去了。
而后面的中巴车,除了司机偶尔轻咳一两声,其它所有人都几乎连呼吸都快没了声音。时林闭着眼睛假寐,他大概知道尼蛟这帮人在打什么主意。
车越开周围建筑物越少,连路面都开始颠簸不平。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众人,又看着盘山公路一边那堪堪起到警示作用的围栏,拉了拉头顶的帽子。他伸手想去挂档,却一下摸到了一个温软的东西吓了一跳。
“山道上提速,师傅,艺高人胆大啊?”时林把手挪开了挡位。在这两年里他必须面对大量直接的战斗和冲击,而不是再在指挥部里运筹帷幄。显然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应对方法——“姜活会怎么做?”
司机看着眼神凌厉甚至带点痞气的时林,愣住了,这跟他之前看到的资料好像不太符合。
“哦!没有,我这不是手有点麻,我晃晃就不碍事了,晃晃……”司机装模作样的甩了两下手。
时林坐在了旁边的导游座。司机开得很慢,时不时用侧目看他,头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密集,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部长,部长你要是出事,这事情就大了是吧……”司机嘬着腮帮子眼神还是有点飘忽,他脑海里闪过自己妻女被关在仓库的画面,“诶你说…部队会不会来啊…要是部队来了会不会……更好一点?”他声音很低,像是呓语一般。接着越来越笃定……突然猛地一转方向盘。天旋地转之间,整个车上的乘客都被甩离了座位。
从前窗玻璃看出去,悬崖扑面而来。时林及时上前一个肘击将人击昏,随后立刻将他的脚卡进刹车,挂入停车档位。整个中巴车像是悬崖上的跷跷板一样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而前边的车辆因为盘山公路的视觉盲区,转了个弯,毫无查觉,阿速还在梦里痴笑着流口水。
时林看着前面的悬崖,又看向后面被甩飞的白聂家人。他从上车就预料到会是这样。尼蛟就是要白聂家的人在他面前死去,只要白聂家族的人当着他的面出了意外,他也不能说什么,一切调查都会受到阻碍。他看了一眼昏迷抽搐的司机,司机嘴里喃喃地念着:“老婆……女儿……救救她们……”
时林眉头一皱,一下反应了过来他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人怕是也被胁迫了。此时车后座一个中年男子却因为撞击清醒了过来,他慢慢地爬了起来导致整个车厢发生的恐怖的摇晃。
“别动!”时林喊了一句,男人抬头视力逐渐变清晰:“你是……时林……”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人一下出现在自己面前,男人还以为自己是疯了或者是还在幻觉里。可是他突然注意到了时林手上的护身符:“你……护身符……阿依小妹找到你了!”
“车子要掉下悬崖了,你现在立刻把所有人都移到后面车门位置。”时林没有多余的话。男子朝两边看了看,晃动的车厢让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他立刻听从时林的指示把家人一个个挪到后车厢。
重心后移,整个车厢趋于稳定。时林拖着司机,慢慢地也走到了后车门处。他们开始把体重比较轻的妇女儿童往外扔,等到车厢里还剩下三个人的时候整个车忽然又往后滑了一脚的距离,中年男子受到惊吓一下抓着时林不敢撒手:“怎么办?”
“我数到三,一起跳下去。”时林道。车子吱吱呀呀,每一秒都在往山崖底下滑,此时正好卡在车底凹槽里,不过也撑不了几分钟。
“三。”
“二。”
……
一字还没出口,一直昏迷的司机,居然在此时突然睁开了眼!他一把拽住时林往后拖,怕是就算自己去死也要带着时林一起。因为在他看来时林一死,自己妻儿被救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时林知道此时再起打斗一个都活不了,他索性放弃往前,借着往后的力猛蹬一脚,中年男子几乎是被他踹出去的,瞬间借了力跳了起来。男子碰到土地的一瞬间立马回头,看到整个中巴车旋转着掉下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