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林浅眠，在快中午的时候兀地睁开了眼睛，周围安静的可怕。日光下清风吹得窗外的香樟叶沙沙作响都十分清晰，他感觉身后的瓷砖似乎被捂得微微发热。稍微挪动，碰到别的地方，凉意从背脊传来让他清醒过来。浑身的酸痛也跟着复苏，周围横七竖八躺着的士兵们提醒他前夜大战不是一场梦。他浅浅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那个靠在他旁边熟睡的人。
时林最大的惊讶表现只有瞳孔剧烈地收缩。姜活的耳洞，鼻子，眼睛都有干涸的血迹。他拉过姜活的手腕，还有脉搏，只是这么一触动，姜活整个人倒在了他的怀里。他踹了一脚身边的阿速——他指挥部的助理部下。阿速头发乱翘着翻着白眼就坐了起来，那样子显然是困得不轻：“怎么了！怎么！仿生人！别过来！”他念念叨叨地清醒过来看到时林，再看到满脸是血的姜活的时候，愣在当场：“怎么了这是……姜大哥怎么了？”
“你去二层车库把清障车开出来，我把他背下去，去找长安。”
“好。”阿速因为腿部肌肉痉挛，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出去找车。时林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一站起来，战时撕裂的大臂和膝弯处伤口再次被扯了开来。他皱了皱眉头，把姜活背了起来，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走到电梯门口。
到楼下时阿速已经把车停在院里，看着外面的废墟，阿速暗暗感叹着不愧是时林，这种情况下都能把一切都想好，要是他自己肯定开普通的车，那连门都出不了。
时林把姜活放进了后车座，自己上了副驾驶。“老大你不开车吗？我不太会开这……”阿速坐上驾驶位的时候有些犹豫，随后他看到了时林把颤抖地手掩到身侧：“我开不了了，快。”
阿速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他从未看到过如此狼狈的时林。一脚油门他们冲出了中央指挥部。
医院已经乱了套，长安刚脱下手术服，又带上听诊器快跑到急诊。口罩印子在她脸上红地明显，长发蓬乱的束在脑后，迅速地替病人消毒和包扎，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用。
旁边的男医生刚处理完一个病人，迅速地喝了一口水然后过来帮助长安摁住一个因为剧痛不停挣扎的病人。“长安医生，谢谢你过来帮我们啊。”那男医生说道。
“没事，我基因研究所也没什么事干。”长安把针筒里的药剂注射进病人身体之后松了一口气，“我想着断网了医院肯定要乱，能帮一把是一把，毕竟我也是咱们医院出来的。”长安对他笑了笑。
男医生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网络什么时候来，现在都是先治疗，不管钱的事。咱们现在谁手上有现金啊真的是……”
“不过还好都是外伤，治一个算一个，不会传染。”长安拍了拍他的背，确实基因疗法普世之后，所有传染病都被消灭了。
想到这里她还是皱了皱眉头，当年为了灭绝新冠，强制改造了所有病患的基因。虽然病毒失去了传染空间，但是这群人的基因非常不稳定，而且时时刻刻在突变。这几年基因研究所都在跟踪这批人。但是后续还有癌症基因治疗患者，更别说还有无数非法基因改造做出来的改造人，他们的跟踪修补基因，基本上也是杯水车薪。
基因改造技术不成熟，这帮人基本上就成了变异样本。正规基因治疗的人需要每月采血以及网络汇报身体变异情况，方便及时治疗。这下断网了，基因改造人的警报手环也失去了作用，他们很有可能会发生高危变异。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男医生有些担心地看着长安：“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没事。”长安摇了摇头。
医院一楼药房，几个挂着黑眼圈的瘾君子隐藏在混乱的人群当中，乘人不备拿出藏在怀里的板砖和铁棍开始疯狂打砸。他们的目标就是一切致瘾性药物，等人群散开便冲进库房扫货一样往事先准备好的麻袋里装药。
一个受了伤的护士倒在了刚踏入医院的时林脚边，时林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抢劫的瘾君子们，把姜活交给了阿速。他毫不犹豫地拔出枪四个点射爆头，四人还没来得及逃就直接倒地。阿速再看他的手，神奇的是他现在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受伤的人，一点颤抖的痕迹都没有。
最后一个瘾君子躲在药架后面，时林射击的的节奏有了停顿。僵持了十几秒，那人举着双手哭喊着：“别杀我，我投降。”一边走出了药房，时林没有犹豫，一枪爆头。放下枪后，他发现四周的人都用一种复杂恐惧的眼神看着他：“我是中央指挥部副部长时林，断网期间所有医疗费用由政府负责，大家安心治疗。”
“你说你是就是啊，这么年轻，副部长？”“就是就是，那人都投降了为什么还要杀人……”病患家属们发出了一些刺耳的声音，时林往那处人群看去。他们赶紧拉着受伤的护士往后退，男士挡在女士的面前，一副要迎敌的样子。
“爱信不信。”时林转过头时，正好看到长安急匆匆地跑到门口：“怎么了时林，你怎么来了？”
“姜活出事了。”
阿速迅速呼救：“长安姐！这里！”长安才看到半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姜活，她几乎是一个扑跪在姜活的面前。检查了基本生命体征之后，长安发现姜活两个瞳孔收缩比例不一致：“快，去查个脑CT。”
男医生已经推来了滑轮床，时林和阿速把姜活抬上了床，迅速往CT室去。临走的时候，时林拉住了想去查看药房的男医生：“那几个中枪的不用救了。”
“啊？”男医生一下反应不过来。
“不用救了。”时林重复了一遍。看男医生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快步追向了已经走远的长安等人。
CT室内，姜活躺在机器上，射线一开启，他就仿佛触电一般抖了起来呕出一口鲜血。时林在观察室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怎么样。”
“不要怕，他的生命体征，有好转。”长安看了一眼屏幕上不断跳升的血氧指数，“他除了昏迷和流血之外还有什么症状吗？”
时林脑海中出现了金融大楼上的画面：“我们在追击641号仿生人，在一百米的高空，姜活曾经有短暂的失去知觉。而且他的表情很痛苦。”
长安看着实时出现在屏幕上的扫描图：“脑部没有机械性受损和淤血，排除外伤。”接着她把片子放大1000倍进行全面立体扫描，“还好医院大部分治疗仪器都不是联网的，不然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
10秒内，机器发出警报。在姜活的额颞部分有一个极其微小的正方形金属片。“这是什么？”长安问道。
时林皱着眉头凑近屏幕，金属方片又被放大，上面显示出来电路的纹路：“应该是芯片。”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立刻走出去拨通了电话。
金融大楼附近收集仿生人残骸的高个打去电话。网络信号消失，电话信号也收到影响，时林在医院走廊里打了十几通电话才被接起。
姜活一直在呕血，可是每吐一次，人就清醒一点。
“啊，副部长，不好意思啊，我们收集残骸的时候又碰到了捣乱的改造人。”高个用脸和肩膀夹着手机，手上一用力把一只人面猴子塞进了箱子：“有事吗？”
“你们找到源代码的备份芯片了吗？”
“还没，”高个把手机换了个耳朵，一边掏出记录平板重新查了一遍：“确实没有，那玩意儿太小了，我们现在检测的大块仿生人组织里面都没有芯片的信号。可能是被风吹走混进尘土了吧……喂？喂？副部长你还在吗？”
走廊里，时林放下了电话，看向CT室门口，把这门走出来的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