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外就医是在当天凌晨发生的。长安一脚油门一路上闯了七八个红灯,赶到研究所的时候,霍免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你别进去。”长安一边接过门口的属下递给她的器具和病历,脚下不停地对霍免说了一句。
霍免站在门口,没有移动脚步,但是目光一直跟随者长安往前走。
长安翻了两页病例,就把资料还给了属下:“改造用的金属类型写错了,这是之前的,我给他做过二次修改。一会的手术刀用金刚石磨面的。”
属下一听感觉应声跑走拿新的器具去了。
夜风吹在霍免的脸上,仿佛是在试图缓解他的焦躁。而他身后的那些因势利导站队的人,又让他心情不是很好。他从未觉得现在在他对立面的那些人,有多么大的罪责,只是他有一个目的让自己不得不站在对立面。
身后之人撩拨火星子的言语让他觉得无比厌烦。
“安静!”霍免道。
身后的人立刻收了声。阿速此时正从隔壁防卫队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抬了抬眉毛。他站在门口看着霍免一行人:“这么多人,怎么不进去?”
“你肯定指望着我们进去,再给我们扣个什么帽子呗。”
面对郝轶男阴阳怪气,阿速只是撇了撇嘴,一向心大,到也成了他的一个有点。忽然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手伸进口袋里翻了一下,最后逃出来医保小辣条和一支棒棒糖:“要不要吃?”他把东西伸到活死人的面前。
张巷很早以前和霍免提过,阿速和性格和铁翅膀有点像。但是铁翅膀当时不服气啊,他觉得自己地上没有天上独一。现在想来,人的性格跟家境也是有一点关系的,当然家境这东西同样也可以归到人生经历里边。
阿速看着霍免盯着自己手上的吃的迟迟没有反应,以为他是抹不开面子。于是他直接把棒棒糖剥开了塞进了他嘴里。
霍免此时此刻满脑子只有铁翅膀的伤,其实是没心思吃东西的。当棒棒糖到他嘴里的时候,他也确实有这么两秒,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
“人是铁饭是钢,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吃东西知道不?”阿速说完就想走,有像想到什么一样,转过身来:“张巷不在本地哦,不是不来看,你别乱想。”
霍免抬眼看了阿速一下,沉默了半刻之后,点了点头。
“相信长安。”阿速头也不回地说道,背对着霍免挥了挥手离开了研究所的大院。
霍免嘴里的糖化了一半的时候,是长安的副手田胜男出来告知了监狱人员和霍免,铁翅膀,也就是方九风,因失救离世。
“不可能。”霍免第一反应并没有情感的冲击,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难过。人在遭受极端的打击的时候,精神真的很有可能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可是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眼泪已经落下来了。
“不是让我相信长安吗?长安人呢?”霍免整个面目通红,想要去抓住田胜男的衣领,被其他研究所的人员拦开了。
霍免被生活的人扶着,他看向人群背后那个幽深的走廊。长安才从手术室出来,她手上身上全是血。霍免的眼神和她相接,长安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扭过头走向了另一边。
霍免大吼了一声,最后走回了防卫队。他一个人上了天台,坐在边缘上。任风吹乱他的头发。他其实最近才适应了这种感觉,那些绷带从他的脸上拆下来,却没有从他的心上拆下来。
他的脑子很乱,在大风里面复盘最近发生的一切。天便开始泛红的时候,他看着那抹亮色,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从阳台边缘跨了回来,一转身看到郝轶男以一个诡异的,随时准备冲过来救人的姿势睡着了。
“起来。”霍免踢了他一脚,郝轶男跟一只受惊了的蛾子一样下意识扑棱了几下,然后抬头看着霍免:“怎么了?你,你没事了?”
“有事。”
“什么事?”
“报仇。”
天知道郝轶男听到霍免说出报仇这两个字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天打雷劈的心理过程。但是自己早就站了队了,不能也不想改。这霍免根正苗红,硬件无敌,身份那更可以用璀璨洁白来讲。自己现在退缩,说不定就少了个一步到位的机会。罢了罢了,死就死吧,就算死也要是为了拼一个出头的死!
想到这里郝轶男一脸豁出去的表情站了起来:“你说!怎么做!”
可即使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当霍免拿着对付熊的麻醉剂,架好改造后的狙击枪的时候。郝轶男还是觉得自己要吓死了,不管他要射击的是长安,还是时林,自己的仕途都要完啊!
他们把枪架在了防卫队对面的办公楼里,那栋楼本来也就是为了举办活动和接待造的。平时闲置,有严密的安检程序。
但是霍免拿着狙击枪直接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敢对他提出什么异议。因为他现在哪怕比时林低两级,这风起云涌的组织里都知道他现在是蔡家的人,未来还有可能会上位。
这么一个人,虽然并不能说他不危险。但是绝对没有理由带着狙击枪这么光明正大的“打算犯罪”,这样毁自己前途,实在是没有道理。
只是门卫上的人还是留了个心眼,有人给张巷打了这个报告。张巷随即安排时林休息的那层楼全避光处理。自己走到对面楼,想看看对面那个曾经的队友,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
结果当张巷走进对面大楼顶楼的房间时,直接被霍免一枪射倒在地。
“愣着干嘛?过去绑人啊。”霍免开口,他旁边的郝轶男还没回过神来:“哦这是个计谋是不是?你想要搞的人就是张巷……”
不耐烦听他在哪分析,张巷用枪托子给了他一下:“快去!”
霍免是发微信给时林,约他在一个直播间见面。而这个直播间在时林出现的时候,就自动占领了所有实时网络用户的屏幕。时林看了一眼实时在播的机器,只是一眼。
许多刚刚被强制打开直播的电子屏幕又被关闭了。
这是源代码和姜活又在斗法。外面的所有实时屏幕和平台服务器被不断关闭又打开,最后硬件损坏发出报警才算消停。人们面面相觑,纷纷拿出储备的非电子设备继续工作。
“你要做什么?”时林问道。
这是一个灯光很足的演播室,他们就像一群话剧演员一样被光打得看上去有些做作。
“你曾经有一点点,把改造人当作人过吗?你有良心吗?”霍免问他。
“我没有必要跟你解释任何事情,说出你的诉求,我尽量满足你,而且你应该知道自己逃不了。”时林的面目还是很冷清。他总是不自觉地要去看那个正在直播的机器,他知道,这里始终有两位观众。
郝轶男把张巷扔在了地上,用激光刀抵着他的脖子,只要霍免一声令下,他打开激光刀的瞬间,张巷就死了。和铁翅膀一样。
“跪下。”霍免对时林道。
时林好像没听到一样,只是看着他。他脑子里似乎没有这么两个字符,也听不懂。
“我让你跪下。”霍免重复道。
“是不是只要我跪下,你就放了张巷?”时林最终还是开了口。
这不是霍免想要的答案,时林那么高傲,他想看他不远跪下,然后张巷也死在他手里。一个没有心的普通人类,最终会失了所有人心。
“是。”霍免回答。
他话音未落,时林直直地朝他跪了下去。
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丝不情愿,时林直直地跪了下来。就好像这对于时林来说,根本不是成本一样。这一点出乎了霍免的预料,随后更为猛烈的怒火让霍免面耳通红。
“你为什么肯下跪!你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张巷!其它人的命不是命吗!”
而此时全国各地许多网络联动的打印机和传真机,直接开始打印出了时林下跪的画面。
即使到后面突然停止,但是现实世界的物质要被消灭,要比网络世界麻烦的多。而且从根本上来讲,是不可能被全部消灭的。时林笑了,他意识到霍免根本没搞清楚,自己当时选的是铁翅膀和整个社会的规则以及政府的公信力,现在只是自己和张巷。自己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不重要的东西了。
同一时刻,网络世界中,源代码把姜活的一个将军棋子打在了地上。
“这局,我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