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铁翅膀被高院判处无期徒刑的时候低着头笑了笑，时林转头看到了活死人的表情，极度阴郁。他们两人此时此刻的表现，和当初的他和姜活一模一样。只是除了表现之外似乎别的都不太一样，但又太像。
时林察觉到自己坐到江天低的位置上之后，所接受的压力似乎都和她那时一模一样。真是日头底下无新事。时林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法庭内的监控，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应。
他沉默地离开，阿速跟在他的身后。张巷拍了拍活死人的肩膀：“你别太担心，我去问下时林上诉的事情。”
“不必了。”活死人脸上的绷带在改变改造用药之后，只需要捆绑面部中段，这让他的发声和面部表情更加生动了。张巷能感觉出来，活死人，很愤怒。
“他当初是怎么从这里走出去的，就知道这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活死人声音很冰冷。说完他离开了法庭，没有回头。
铁翅膀被顺利收押的时候，张巷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要换他以前，铁定大吵大闹地把这里掀翻。
“怎么了？被活死人同化了？”话说到这里，张巷忽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那天活死人离开法庭之后，再也没有回来。但是活死人一个成年人，无亲无故，自从张巷进入政府组织内部之后，北海救援队四分五裂。活死人似乎是连单位都没有了。要是故意躲着他们，真的很难找到。
玻璃对面的铁翅膀被剃了寸头，政府部门还因为他加了不少监狱的设施，以防他逃跑或者伤害别人。其实现在这个环境，没有任何东西是能关住他的。他只是好像长大了，懂得衡量利弊。他不想将张巷陷入尴尬的境地，也不愿意和时林成为敌人。至于活死人。
“他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来看我？”铁翅膀问。
坐在玻璃对面的张巷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找过，但是没找到。”
活死人和普通人的改造逻辑相反，别的改造人都是不改造身体情况就会变糟糕，但是活死人改造本身就是破坏自己的身体。在注射长安推出的基因稳定剂之后，他只要不继续接受改造药剂，身体会越来越好，最终变成一个普通人。
这可能是全世界第一起基因改造的可逆实验，所以长安一直暗中在帮助活死人。至于为什么要帮助他，活死人没有问，长安也没有主动说，只是水母和星奔的遗憾，让他们两个都对于时林产生了些许隔阂，这一点就够了。
在第一届政府开放的改造人专门考核里，一个白净的手背，递上了报名表。坐在报名处的工作人员仔细比对了他提交的资料和本人：“霍免是吧。”
“是。”来人回答，他体量高挑，剑眉星目，短发齐耳，工作人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感觉有阳光乘着清风扑面而来。
“嚯，推荐信是基因研究所开的，那一定能进前百。”工作人员善意地补了这么一句，“我家侄子的推荐信也是基因研究院开的，就是山东分部的那个飞行种分支的副研究师。”他似乎是在炫耀，手里批核的工作倒是没停。
“你的是谁开的呀？说不定都认识呢。”工作人员把资料扫描完录入电子档位后，就要把身份证原件还给他。却在递上身份证的时候，注意到他的证件地址，是基因研究所的总部。
“长安开的。全国基因研究所总长，全球医疗部总长，长安。”
还没等到那工作人员反应过来，活死人，也就是霍免，拿着自己的资料离开了办事大厅。那工作人员立刻拿起手机给侄子打电话：“喂？侄儿，我跟你说，你考试的时候，和一个叫叫霍免的帅哥搞好关系知道不？哎呀你就听我的，别多问！好好好，我挂了哈！”
随后考试三周，政府出现第一个改造人行政高官霍免。由于他同时具有改造人和普通人的身份。霍免一出线，在社会舆论中立刻占领了一定的优势，甚至有人称他比绝对的普通人时林更适合做总长。
一个月后霍免上任，他也并没有掩饰什么，直接在系统中重提了铁翅膀方九风的案子。
此时故人再见，时林和站在他身后的张巷即刻就认出来，面前这个西装笔挺的儒雅男子，就是活死人。
“是个不错的选择。”时林没有点破他，只是来了这么一句。
霍免身后的跟班，就是那个窗口人员的侄子，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哼了一声。引得时林看向了他：“我是不是见过你？”
“时总长你别岔开话题，咱们在讲铁翅膀的案子。”那人有些紧张的样子。
时林还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考了多少次没考上大学的，被我和姜活骗的团团转的。啊对了，你爸还是个蜥蜴人。”时林的表情从轻松变得有点严肃：“看着神气了不少，也考进来了，还是去做改造了是吗？”
“我叫，郝轶男！”郝轶男压着自己的脾气说道：“我知道时总长您一直看不起基因改造人，但是作为最基本的人权，我希望你记住我的名字。”
“我为什么要记住你的名字。你又有什么权力指责我看不起基因改造人，你知道你现在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性质吗？你在污蔑我，以一个非常恶劣的罪名。”
郝轶男有些害怕，他面前的霍免叹了口气，他清楚这场架只有只有时林说爽了才能停。
时林继续说道：“时代决定个人命运，针对我们的私人恩怨，如果你有意见。大可以作为一个政府人进行上书，把我杀人杀改造人，以及政府之前的决策错误全部都提出来，要一个说法。你敢吗？就算你敢，你有一丝丝赢面吗？你要针对我，站起来打我的脸。跪着朝我吠算什么本事？”
张巷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时林这样讲话了，甚至自从姜活陷入昏睡，他都没怎么听到过时林说话。通常都是极其简短的指令，但是现在这个状况，说他没有生气，谁都不会信吧。
至于他在生谁的气，只有时林自己知道。
政府内部的派系斗争，自然而然出现在了自然人和改造人之间。而为了把时林先搞下去，蔡家的人还是支持了霍免。当时林收到了“上面”的审核要求，要求他以后所有的决策都要经过伦理委员会审核之时，普通人彻底陷入了生存危机。自然人的任何对于改造人的行为，都有可能会被判为有罪。而改造人对于自然人的行为，却被无限的宽容。从理论到实践，整个社会都像改造人偏袒过去了。
而时林只是觉得好笑。原来江天低的位置，这么难坐。
监狱中，铁翅膀看了半年的报纸和新闻。看着屏幕上的霍免，觉得他熟悉又陌生。只是他没想到后来的某一个夜晚，监狱中一个因为改造人导致自己女儿政审不通过，失去梦想的父亲，在铁翅膀熟睡时，用激光刀割开了他的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