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指挥部，江天低面前的电子屏上，出现了防卫队所有行动纪录，包括杀死黄善等等破格的举动。她身边的谋士韩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眼睛却不自觉地往坐在轮椅上这位头发雪白的女士身上瞟。
“你怎么看？”江天低问道。
韩策想了想：“问题不大，虽然他们做了很多事，但都是内部斗争，对于整个社会和政府机构的影响力不大。”他们甚至的不会为了是否有人被杀这种问题进行争论。
江天低没有表现出对韩策这种说法的认可或者否定，她离开了监视房，在经过重重安检与开门之后，她到达了底下五百多米的一个神秘房间。这里漆黑一片，如果不是点灯刺眼的照明，什么都不会被人看见。包括房间里这个不需要视力也能生活的AI仿生人——源代码。
是的，他还活着。
源代码看到她的到来丝毫不觉得惊讶，就如同他被关到地底时，却听说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一样的合理。不过就是面前这位总长为了稳定人心的操作，那么大规模的战斗和牺牲，社会倒退那么沉重的代价，要是自己不死，在大部分参与的人心里，这说不过去。
但江天低要留着自己，绝对是有别的想法。但是源代码知道的可能性太多了，他无法猜测。
“时林为什么会被选为神？为什么他们都会接近改造人？”江天低问源代码。
“很高兴您能问我这个问题。”源代码过分俊朗的脸颊出现了一个标准的微笑，他很高兴，数据在此刻推算江天低留着他的最有可能因素，是为了人类和改造人发生战争的时候增加人类的胜率。
“时林具有神性和绝对的规则立场以及自控能力，他身上有极度的善。”源代码说道。
“那你可能错了。在你失败之后，他的善和原则几乎毁了自己。”
“是吗，那可能只是走向神的一步路而已。”
江天低眯起了眼睛看着源代码：“这个世界为什么需要神？”
“你在害怕。”源代码的电子眼中似乎都有了温柔的神色：“相比我，你更像机器，因为你没有感情。”
江天低看着源代码，凝视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神都是会有很多追随者的，人类需要被引导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才能获得幸福。我相信即使是此刻，您都即使觉得时林和姜活太关心改造人生活，却因为时林的民调异常的高而无法对他们下手。连培养替代的对象都没有是吗？”源代码笑了，“数据可以作假，人心不会。他有多可以稳人心，你知我知。”
江天低终于又开口：“所以你也是神吗？”
“我是。”源代码回答得干脆。
话音刚落，似乎一直处在下风的江天低突然舒展眉头。而看到她神情的源代码，内在信息流突然出现了一个峰值，在屏幕上一清二楚。
江天低深吸了一口地下阴暗潮湿的空气：“神，一定有追随者是吧。”说完她转身离去。她这几年莫名其妙的不受控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在这个没有网络的社会中，必定还有源代码的追随者，他们怀着释放源代码的任务在生活。他们甚至有可能都进入了政府组织，来告诉源代码这些年发生的一切。
所以她在假装，假装对于时林和姜活的不信任。但事实上这两人作为自由军的统帅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二真正可信之人。这几年针对改造人的戏，终于做得连源代码都信了自己。
这场对话之后，源代码剩下的信徒必然会自露马脚，只有肃清他们，杀灭源代码。才能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启动新的天网，这件事情才算是真正的结束。
至于姜活，江天低多想了一秒，他脑子里的源代码副本如果实在取不出，还是得杀。
“韩策，清查天使计划所有人。”这是江天低出来之后第一个命令，源代码要有信徒，G14和人神都不是的话，最有可能的就是天使计划里的那些超级士兵了。
千里之外，张巷站在时林的身后，问出了这个问题：“还等吗？”
这已经是姜活失踪后的第三天，调来的新村官已经上任开始整治房家村的宗族主义。时林看着满大街贴出来的人类一家亲的标语，脑子里没来由地联想到了改造人的身上。
铁翅膀落地快跑到张巷身边：“中央督导组到村口了喔~”他眼睛瞟了瞟时林：“他怎么说呀。”
“你们先走吧。”时林拿起茶缸喝了一口茶，脸颊的茶叶让他两颊发酸但确实提神：“别跟中央的人撞到了，麻烦。”
“那你呢？他们会不会为难你？”张巷往前走了一步。
时林哼了一下：“我不为难他们就不错了。”
张巷没再接话，招呼兄弟几个拔了充满电的飞行器，整装出发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他两眼。时林穿着不知道哪个村民提供的T恤，脚上还踩着一双蓝色的夹脚拖。从背影看，活脱脱换了一个人。
大概是心境的转变带着生活习惯上也有了一些改变吧，张巷想着。但是面前的时林却没想这么多，思虑变少这件事，是脱敏人群自己察觉不到的。
路口那辆面包车上下来了两个人，时林眯着眼睛看着他们慢慢地走近，是霍镀和高崖，精致得像两个超模，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
“我以前也和你们一样装逼么？”时林把茶缸举到一半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高崖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你脑子是不是坏了，你是防卫队的门面啊。”
“防卫队为什么要门面？我们不都是靠拳头。”说完他自己都笑了。
霍镀觉得这两人这么对话让他有些瘆得慌，赶忙插嘴：“那什么，姜活呢？”
时林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是不要我了。”
“什么玩意儿？”高崖皱着眉头死活不能把这几个字塞进耳朵里，塞进去了也理解不了。
“前两天鬣狗的人冲了这个镇，姜活就失踪了。抓了鬣狗的人问不出来。”时林抬眼看着高崖：“所有方法都试过了，问不出来应该就是没被鬣狗抓。但人就是没了。”
高崖和霍镀对视了一眼，转头看向喝茶有点上头的时林：“换件衣服咱们回去找吧。哦对了，江天低找人审你呢。”
“啧。”时林吐了一口茶叶，放下茶杯转身回房。几分钟后，高崖和霍镀抽着烟看着，西装革履的他从小破旅馆踏着风走了出来，火星溅落在海岛的土地上：“走着，回家打仗。”
而此时此刻的重庆，烟雨潇潇一片墨绿的监狱门前，一个清瘦的青年人正撑着一把红伞站着。他的头发半长不短，在脑后扎了一个松垮的揪倒也不失清爽，额前的碎发，衬得他越发清秀。雨滴顺着伞骨滑落，滴到满是青苔的石子路面。过了不久，监狱生锈的铁门忽然有了动静，青年人抬起眸子看着前面，铁闸门上的小门打了开来，走出了一个黝黑的青年。
青年剃着寸头，脸上满是戾气，却在看到撑着红伞的青年人时表情变得柔和了许多，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黑娃！”长发青年喊了一声。
黑娃走了两步觉得太慢，小跑着钻进了他的红伞：“洛哥。”
洛青藓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前这个孩子，他比五年前进去的时候长大了不少，都已经比自己高半个头了，也已经有点大人的样子了。
“他们说，出来要撑红伞，去晦气。”洛青藓声音淡淡的。
“你还信啷些东西？”黑子摸了摸鼻子。
“要的，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