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夜深得出奇。
风吹过魏府后墙,卷起枯枝,沙沙作响,像有人在窃窃私语。
偏院小道上,魏正言握着一盏灯笼,灯火在风中摇曳。他盯着墙外的黑影,脸上带着少有的紧张。
老头站在他身后,呼吸也有些急促。
“他们……追来了。”
老头声音微颤。
魏正言压低嗓音:“你说清楚——谁追你?为什么追你?”
老头张口似要解释,可墙外的影子再次一闪。
像一道黑风——
快得肉眼难辨。
魏正言心里“咯噔”一下:“真有人!”
他正想上前查看,老头突然抓住他:“别过去!你不是他们要的人!”
这一句话,说得太急,太真,甚至带着一种本能的护着。
魏正言怔了。
他第一次感到——
眼前这个老头不像骗子,更像是……害怕牵连他。
魏正言压住心里的乱:“他们到底是谁?”
老头沉默良久,才咬牙挤出一句:
“是当年……和你娘有关的人。”
魏正言:“!!!”
心脏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和母亲有关。
——追了他二十年。
——甚至敢半夜监视魏府。
这些信息组合起来,不再是简单的“旧爱旧情”。
墙外的黑影突然轻轻敲了一下墙。
咚——
不是敲门,
不是敲窗,
是敲……警告。
像在告诉老头:
——我找到你了。
——你跑不掉。
魏正言怒火上头:“你们是什么人?!夜闯我魏府是想作乱?!”
墙外顿了一下。
嘶哑的男声传来一句:
“魏府的事……我们暂时不管。我们只找——他。”
声音一落,影子荡开,脚步声迅速远去。
如同退潮一般。
老头整个人瘫在墙边,像被抽光力气。
魏正言皱眉:“你到底犯了什么事?!”
老头苦笑:“我没犯事……只是知道一件事。
知道了之后,就活该被追一辈子。”
魏正言:“什么事?!”
老头抬头,眼神阴影重重:“你娘……她当年替人挡的那刀,不是意外。”
魏正言浑身一颤。
刘妈说过——
魏夫人死得“突然”。
没有人敢多问。
魏正言忍不住抓住老头的领子:“你认识我娘?你到底是谁?!”
灯笼光落在老头的脸上,把那皱纹照得深深浅浅,像刻过痛苦的年轮。
老头没有挣扎,而是轻轻抬手,摸着魏正言的手腕。
声音低哑:
“我……不能说。说出来,你也会被盯上。”
魏正言怒不可遏:“你以为我会怕?”
老头却苦笑:“你不是怕。你是还不知道……她为你挡过什么。”
两人僵着,空气刺得像细针。
偏院门忽然被推开。
“老、老爷……老爷!”
小丁被吓得脸白,提着灯笼跑来。
“出、出大事了!”
魏正言迅速松手:“什么事?!”
小丁指着正院方向:“您快去看!前院墙上……不知道是谁,贴了张纸!”
“什么纸?”魏正言步子都快。
“像、像是……寻人启事……”小丁吞口水,“可上面画的,像极了……这位老伯!”
魏正言:“!!!”
他猛然看向老头。
老头脸失血一样白:“完了……他们真的找到这里来了……”
三人匆匆赶到前院。
前院墙下,一张粗糙的白纸被夜色打湿,贴得歪歪斜斜。
魏小龙已经蹲在墙边看了:“爹,你看——”
魏正言接过纸。
纸上,是一幅线条简单却惊人相似的男人速写——
正是老头的面容。
下面写着一行字:
“此人,背负旧案。
见者速报。重金酬谢。”
署名的是——
“北郊驿站·旧义团”
魏正言喉咙发紧:“驿站……又是驿站!”
老头扑上前,颤抖着看着那张纸,眼里满是恐惧与痛苦。
他喃喃道:
“他们……没死……
他们……还在找我……”
魏小龙皱眉:“老伯,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这字号听着像土匪,又不像官府……”
魏正言猛地看向老头:“驿站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与你、与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头颤着唇:“我……我不能说……会害你们所有人……”
“那你也别住魏府!”魏正言怒道,“你若再留,一屋子人都要跟着受牵连!”
老头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来!
可我真的……必须确定一件事!
只有一件!”
魏正言:“什么?!”
老头喉咙一紧,悲痛难耐般挤出一句:
“你……到底是不是……她……拼死也要保护的那个人……”
这一句话,让空气彻底凝固。
魏正言胸口像被锤了一下,呼吸不稳。
他从未听过有人如此形容自己的母亲——
“拼死也要保护的那个人。”
那究竟是怎样的过往?
到底发生过什么?
老头突然虚弱地坐下:“我……我真的不能说……但我不能走……我要亲眼确认……”
他抬眼。
眼里,第一次出现一种……父亲般的痛苦与执念。
“确认……你是不是秋莲的孩子。”
这一句落地,全院子都静到风声清晰可闻。
魏正言愣住。
刘妈愣住。
小丁愣住。
魏小龙张大嘴。
夜里那张“通缉纸”,在风中颤抖。
仿佛也在说:
秘密……已经无法再压下去了。
就在紧绷的空气快压到极点时——
院门口突然传来沉厚的敲门声。
不同于记者、街坊。
不像多嘴。
不像吃瓜。
这敲门声带着“身份”。
带着权力。
带着……审问意味。
刘妈脸色立刻变了:“老、老爷……这敲门声,不像寻常人啊……”
魏正言呼吸一滞。
老头猛地抓住他的袖子:
“千万别开门!千万别让他们看到我!”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