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别鹤,七月临空
阎决2024-07-12 14:162,445

  凉夜迢迢,母月当空,六轮颜色各异的子月之旁,第七个明亮如雪的纺锤状新月突兀乍现。

  李云远突地睁开了眼。

  冷,很冷。

  这是哪?

  “如烟?笼月?”

  她大声喊着贴身丫鬟的名字,却只传来阵阵回音。李云远打了个寒颤,有些茫然地扭头观察着四周,却发现这根本不是她睡下的临春阁。

  只够单人堪堪翻转的床铺上,破旧的被褥薄薄一片,从磨出口的边缘里还能看见里面打结成块的棉絮,李云远把这根本没什么保暖作用的被子一扔,果不其然看到自己身上也是一件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颜色、打着好几块补丁的布衣。

  这不是自己的身体,她举起比自己记忆中长了一截的瘦弱胳膊,非常确切地想道。

  这又是哪?

  李云远奇怪地望向四周,这才发现这昏暗逼仄的地方根本是一间连房子都算不上的囚室,三面残破墙壁,一面铁栏杆严严实实得围着,木制的床铺散发着腐朽的味道,空荡荡的房里除去床外只有孤零零的一只铁制水瓮,没有窗户,她心有所感地抬头,屋顶缺了一小半,残瓦在冷风中摇摇欲坠,远处的几个青铜脊兽也损毁了一大半,看不真切,只凄冷的月光当头洒下。

  看着天上诡异的七个月亮,李云远心脏宛若起鼓一般砰砰直跳,额头沁出薄汗。

  她怎么会到了这种诡异的地方?是南柯一梦?还是鬼魂附身?

  如同大多数人会做的那样,李云远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疼得她眉头一皱,不得不无可奈何的确认了这里的真实。

  她,李云远,大夏肃国公之女,在国公府和皇室联姻的婚宴前夕,于大夏皇宫内国公家眷临时休憩的临春阁睡去,醒来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么一个地方。

  李云远试着运转家传的真气法,果不其然,如泥牛入海般悄无声息,这具身体根本没有一丁点修炼的痕迹,如她所预想的一样,甚至对丹田的感应都很微弱,气血亏损,根骨奇差。

  恰如其分地,干瘪的肚子在这个时候咕咕的叫了起来。

  也不必费时间修炼了,李云远叹息一声站起身来,眼前一黑差点再次倒下,她扶住满是木茬的床沿,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幅油尽灯枯的身体,生机如残火摇曳不定,若不进食,很快就会死亡。

  做出正确的判断后,李云远也不迟疑,在屋里搜寻食物未果后,便捡起床上一条脱落的木条当拐杖,分担着一部分力气,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未锁的囚门。

  吱呀一声,听得她心里一紧。

  拜那天上的七个月亮,即便是晚上也足够看清外面的情况,只是哪怕看清,也对李云远没什么作用。

  幽暗的地牢走道,一面墙壁上挂着一排已经腐朽得看不清形状的刑具,脚下长着半人高的野草,灰扑扑的地上角落还留着几抹干涸的灰褐色血迹,李云远定了定神,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往前面走去。

  路过的几个囚室早已颓坏,里面空无一人,奇怪得是连尸体都没有,苔藓杂草环绕丛生,走到过道的尽头,居然立着一块奇怪的石碑。

  石碑上的字迹剥落了很多,幸而旁边居然竖着一只火把,李云远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着,那几个小字是——李、氏、之、墓。

  她啊的一声发出惊叫,跌坐到了地上,李云远再也维持不住神智的镇定,彻底崩溃了。

  “爹爹、娘亲、大哥、二哥......”

  从小教导的礼仪全被抛在了脑后,李云远瘫坐在地,捂着脸小声呜咽着,却听到自己的嗓音嘶哑得不似人声,她心里更加绝望,泪眼朦胧地看向那块墓碣,起了寻死的念头。

  传说幽泉地府里,死人也如同常人一样生活,“也许我真的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

  奇怪的回声再度萦绕在耳边,李云远朦朦胧胧中,听到了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脖颈一痛,瞬间,陷入幽暗。

  【别鹤】

  眼前漆黑画面,只留下大大的别鹤二字,良久才散。

  启祥宫临春阁内,金缕床上的李云远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双杏眼里满是惊惧。

  别鹤?什么意思?!那个地方叫做别鹤?

  “小姐?你怎么了?”

  是如烟的声音!

  李云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看向如烟,那张熟悉的鹅蛋脸上有些惊讶,看到李云远的不对劲后立马放下了手上的汤婆子,小跑着过来李云远身边,被她一把抱住,提泪横流的哭了起来。

  “呜呜呜,如烟姐姐,我刚才差点死了,不对,是已经死了,呜呜......”

  “小姐是魇着了吧......”如烟的母亲是李云远的奶娘之一,自小一块长大,以后是要跟着陪嫁的,她比刚满十五岁的李云远虚长几岁,平常惯着她习惯了,此刻也顾不得自己的衣角被祸害成了什么样子,只一脸心疼地轻拍李云远的头顶,好声安慰着。

  “如烟姐姐,我还活着吗?”

  “小姐在说什么傻话呢。”如烟无奈一笑,把李云远搂得更紧了些,“做梦而已,别怕。”

  “可是那么真实的感觉......”过了一会儿,李云远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只能接受了如烟做梦的解释,她任由如烟用丝绢帕子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回过神后才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如烟姐姐......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奴婢听着呢。”如烟浅笑着看向她。

  “就是,你别把这事儿告诉爹爹娘亲,回家以后也不许告诉笼月她们!”李云远见如烟噗嗤一笑,有些着急了起来,“对了!尤其是二哥,他知道我做梦还哭鼻子一定会笑话我好几天......如烟!你还笑!”

  “好好好,奴婢不笑了。”如烟手拿帕子捂着嘴,眼角还是弯弯的,“奴婢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小姐可是堂堂的先天武者呢,自然不会做出做梦被吓到哭这种事......”

  李云远颇有些心虚地咳了一声,正色道,“那当然了。”

  “那如烟,今晚你别在暖阁睡了,在我榻边陪夜......”

  这下如烟的笑声更止不住了,在李云远控诉的目光下,好容易才止了下来,爽快应下后,就赶忙带着几个宫女伺候着李云远梳洗打扮。

  对着梳妆台的铜镜,如烟把李云远的长发盘成云髻,在李云远要求下选了个浅色的玉簪插上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镜中少女,眉如柔弓,嘴唇绛红,细密的睫毛开开合合,一双灿烂若晨星的眸子闪着灵动的光,偏偏火一般的摄人心魄,不叫人讨厌,倒让人心甘情愿地拜服身下。

  眉间一点鲜红朱砂,配着白色羽衣,像是月中走出的羲和,又像是涂山下来的妖仙。

  此刻这小妖仙终于恢复了平日的精神,言笑晏晏起来,泛红的眼尾在如烟的巧手下反而更显昳丽。

  如烟朝一旁等待的宫女点了点头,扶李云远站起,“好了小姐,该上路了。”

  “上路?上什么路?”

  听到有些熟悉的话,李云远愣了一下,只觉梦里的那阵凉气再次顺着脚背攀爬了上来。

  李云远颤颤巍巍地转过身,空荡荡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木制的床铺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兢兢战战,如坠冰窟。

  天上,七个月亮。

  

继续阅读:君臣相合,好宴待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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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来别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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