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远颤颤巍巍地转过身,空荡荡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木制的床铺散发着腐朽的味道。
兢兢战战,如坠冰窟。
天上,七个月亮。
环视着周围可怖的环境,李云远深吸一口气,再也不管不顾,一头撞向了墙壁。
额头瞬间开了碗大个疤,血流如注,眼前的画面黑了下来。
【别鹤】
再次醒来时,应该就回到大夏皇宫了......吧?
七个月亮。
又是熟悉的画面。
李云远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迟迟不敢迈出一步。
直到肚子再次响若雷鸣,李云远只好叹息一声,艰难起身。
先去那水瓮前看了一看,然而里面只有结块的尘土,上面长着的野草看上去也不像是能吃的样子。
李云远费力地把木床挪到房间中央,想顺着天花顶上那道缺口逃出去,可是这副身体全无轻功,又太过瘦弱无力,踩了几次床头都摔了下来,离那开口更是遥远。
几次尝试未果后,李云远只好再次推开门,走上那条熟悉的过道,这次路过的每一个囚室,她都进去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再次出来时,头上多了个小小的铁罐,形制和那水瓮差不多,只是小了好几号,想必原来也是用于蓄水,为了防备之前那脖颈上的莫名痛楚,只好暂时做了个头盔用。
就这样再度来到了那墓碣前。
从一旁的刑具堆里,李云远挑挑拣拣,取出一只断了一半的残剑,剑刃边缘还算锋利,李云远又在那石碑上磨了一磨后,举起剑来,严阵以待。
如果她没料想错的话,上次在这里听到的哗啦啦声音,应该是鸟类在拍打翅膀,听起来数量也不止一只,也许是从她出生的囚室破的口子那飞进来的吧,如果再来一次,哪怕修为全无,凭借她苦练多年的剑术,也许能留下几只来,以供果腹。
终于,远处的黑暗中传来哗啦啦的声响。
来了。
李云远聚精会神,却突然瞪大双眼,看到那飞来的东西,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
那根本不是鸟群!
蝙蝠一样的漆黑生物,数量众多,张开肉色的薄翅与腱鞘,硕大的口器遍布尖刺,大量柔软的黑色触须密密麻麻地朝李云远伸了过来!
锵!
残剑和触须接触,发出了金属一样的碰撞声,火花四溅,李云远被剑上传来的力量震得胳膊一歪,根本来不及反应,肩膀已经被其中一只的利爪抓住,狠狠撕扯下一大块血肉下来。
她痛呼一声,挥舞着剑法挡下,但更多的怪物却覆盖了上来......
【别鹤】
熟悉的黑暗再度袭来。
李云远从床上起身,大喘着粗气。
根本打不过,这怎么办?怎么办?
她深吸口气,依旧按照先前的做法,戴着那铁罐和残剑来到石碑前。
“李氏之墓......”苦笑着读出那上面的文字,李云远只觉得好笑,想不到这里倒真成了她的埋骨之地。
李云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有着石碑的古怪房间,后方是她来的路,怪鸟是从房间左边的过道飞来,房间右方则是一面堵死的墙壁,唯一一条看上去还有生机的路,只有前方幽暗的地牢过道。
既然根本打不过那些怪鸟,不如......她深吸口气,一剑将那石碑旁的火把砍倒后拿在手上,迈步朝前方的路行去。
过道越走越窄,左右和顶上的石壁似乎要压了过来一样,李云远握紧手里的火把,靠着那一点火光给自己一些安全感,然而越往前走,越是阴暗潮湿,不知何处而来的雾气,渐渐地笼罩住了她的身影......
【别鹤】
李云远睁开了眼,看了看周边临春阁的熟悉装饰,长叹一口气。
总算回来了。
但是这次究竟是怎么死的?算了,回来了就好,她不在意。
“小姐,你究竟怎么了?”李云远对上如烟焦急的脸,她手里正拿着一杯凉水,差一点就泼了上来。
如烟急得眼里都有了些泪花,“小姐,你怎么又睡过去了?”
李云远这才发现自己就趴在梳妆台前,想必是之前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才会又一次进入那诡异之地。
“如烟......”李云远张了张嘴,在梦中经历了多次真实的死亡后,她惊讶发现自己此刻陷入一种奇怪的平静中,淡然道,“此后,你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若我再睡去就把我弄醒,水泼也好,针刺也罢,不管......”
“不管用什么手段。”
“小姐,可是修炼出了什么问题?”如烟诧异,李云远疲累得摆了摆手,道,“不必多问了。”
她修炼的真气法是李家的烈焰真气,火属功法,最为刚猛霸道,和梦里那阴测测的氛围可对不上号。
如烟见李云远神色坚决,只好点头应下,看向宫门处等候的宫女,又道,“小姐,我们该走了。”
李云远心脏一紧,接着才意识到她是说要去赴大哥李成乾和安宁公主的婚宴,长呼一口气,悠悠起身。
“走吧。”
......
大夏,天京,皇宫御花园正和殿前。
君王设宴,群臣列坐。
各色案几上摆着玉樽清酒,各色糕点,山珍海味,不知几何,有尚食局的宫女准备着分送菜品,有内侍手上捧着些漱盂、巾帕之物,有乐师演奏着丝竹之音,有大臣谈笑着赏花兴咏。
大夏皇帝赵宗正端坐首位,现年四十二岁的他是个英武的中年男人,但面白无须,眼袋浓重,显然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此刻他正将精致点心推给身边之人,笑道:
“肃国公,今日怎么意兴阑珊的?可是菜肴不合口味?”他眼波一转,嘴角笑意不减,“还是大喜之日,有些许遗憾啊?”
“微臣不敢!”长脸长须的李延,习武多年,身为大夏五大宗师之一,眼角虽有皱纹也不影响其威武的气派,但此刻听到皇帝的话,八尺高的男儿立马跪下,低着头佝偻起来。
本来端正的面容挤出一丝谄媚笑意。
“能和陛下结亲,是多少臣子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只是犬子天资愚钝,不过一三品武者,怕委屈了公主!”
赵宗正没什么表情地盯着李延的脸,直到看到他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才哈哈大笑地扶起了他,“肃国公多虑了!我儿安宁,早就对子龙芳心暗许,朕这个当父皇的,也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臣......谢陛下美意!”
君臣相合,对视而笑。
一旁的女眷席中,李云远一身羽衣,端坐在几个命妇旁边,面色苍白,冷汗涔涔。
身旁的独孤伽罗穿着一身暗红色的钿钗礼衣,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云儿,平日里你不是最爱吃这桂花糖糕吗,还有这糖蒸酥酪,怎么不动筷了?”
李云远摇了摇头,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高兴一样,伸手就抓了一个桂花糖糕,小口小口地吃着。只是脸上的笑意,是伪装还是真心,一向宠女儿的独孤伽罗一看便知。
独孤伽罗长眉斜挑道,“今天可是你哥哥的婚宴,究竟哪个惹你生气了?”
“无事,无事。”
李云远吞咽着食物,小脸上眉头皱起,散发着一阵苦意。
她总不能告诉母亲,她此刻肩膀处一阵钻心疼痛,位置分明和梦里被那怪物抓伤的地方一模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