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名话语含糊,既点明自己并非最高决策者,又暗示了背后存在更强大的势力,同时流露出对八路军纪律的“忌惮”。
“哈哈哈……”
徐先生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手指虚点了点余名,“余兄啊余兄,你可真是……低调谦顺得让人刮目相看啊!”
他仔细观察着余名的神情,见其虽然言辞谦卑,但眉宇间那份隐隐的掌控感和偶尔闪过的精明,绝非普通“跑腿”之人所能有,心中便有了几分判断。
他放下茶杯,笑容收敛,转为更直接的试探:
“余兄,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短短时日,就将这原本寂寂无名的黑云寨,经营得如此风生水起,兵强马壮,财源广进,徐某是真心佩服!”
余名故意翘起二郎腿,手里拿起桌上那盒高档雪茄,熟练地剪开一支,却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尖嗅了嗅,故作一派暴发户的得意姿态:
“徐先生过奖了,过奖了!都是乱世之中,弟兄们给面子,捧场。我呢,在能力范围内,总得给大家找条活路,弄点嚼谷,让弟兄们过得体面点,不然谁愿意跟着你卖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徐先生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如同耳语,却带着巨大的诱惑力:
“余兄是聪明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们八路军那边,什么都好,就是……条条框框太多,束缚手脚,而且,终究是偏师,非正统啊。”
他仔细观察着余名的反应,继续抛出重磅筹码,“我们戴老板对余兄您这样的俊杰,可是非常欣赏,关注已久了。只要您点个头,正式的国军番号、美式装备、按月足额发放的军饷,立刻就能到位!”
“至少给您一个加强旅的编制!您就是党国在太行山一线的栋梁之才!届时,荣华富贵,青史留名,岂不是唾手可得?何必在此……屈居人下?”
余名心中冷笑连连,脸上却瞬间配合地露出了极度心动、贪婪又夹杂着巨大矛盾和犹豫的复杂神色,他拿着雪茄的手甚至微微颤抖了一下:
“徐……徐先生,您……您这条件……实在是太……太厚重了!”
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仿佛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不瞒您说,听得我都心潮澎湃!可是……可是兄弟我这点家当,说起来,也都是自己带着弟兄们一刀一枪,风里雨里拼出来的……八路那边,虽然规矩多,但……待我也算不薄,这突然要改换门庭……底下那么多弟兄,人心隔肚皮,怕是有想法,不好带啊……”
他巧妙地以“难以服众”为借口,既表达了“兴趣”,又留下了讨价还价和拖延的余地。
徐先生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和“胜券在握”的光芒,他靠回椅背,意味深长地笑道,语气充满了蛊惑:
“想法?余兄,在真金白银、锦绣前程和更强大的靠山面前,什么想法不能打消?什么人心不能收买?您要有雷霆手段,方能显菩萨心肠啊。”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余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戴老板的诚意,可是十足的啊。”
余名脸上那贪婪与犹豫交织的表情持续了足足十几秒,仿佛内心经历着天人交战。
他最终长长叹了口气,将未点燃的雪茄放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桌面,苦笑道:
“徐先生,您这番话,真是说到兄弟心坎里去了……不瞒您说,有时候看着寨子里这么多张嘴,看着外面花花世界,再看看八路那边清汤寡水的日子和没完没了的纪律,心里头……也憋屈啊!”
他适时地流露出一些“真实”情绪,但随即话锋一转,又戴上了谨慎的面具:
“可是,这事儿太大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这边刚有点起色,多少双眼睛盯着?八路那边也不是吃素的,对我未必就完全放心。底下这些兄弟,跟我从战俘营出来的老底子自然没话说,可新招的这些人,成分太杂,保不齐谁就是那边安插的眼线。”
“我现在要是贸然答应您,万一走漏风声,别说前程了,恐怕连这黑云寨都得立刻被踏平,兄弟我这颗脑袋,估计也保不住几天。”
他站起身,给徐先生的茶杯续上水,动作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徐先生,您的诚意,兄弟我心领了,戴老板的厚爱,我更是不敢或忘。但这事儿,急不得。容我些时日,一方面稳住寨子里的局面,清理一下门户,另一方面,也得仔细筹划个万全之策,确保咱们这买卖能做成长久生意,而不是一锤子就砸了锅。您看……?”
徐先生仔细品味着余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他看到了余名眼中的“贪婪”和对现状的“不满”,也看到了其“谨慎”和“顾虑”。
在他看来,这完全符合一个手握重兵、心生异志但又惧怕风险的军阀头子的正常反应。动摇的种子已经种下,现在需要的是耐心和持续的浇灌。
于是,他见好就收,不再紧逼,也站起身,脸上重新挂上理解的笑容:
“余兄的难处,徐某完全理解。如此大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周密安排。徐某不会让余兄为难。今日之言,出我之口,入你之耳,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我会将余兄的‘难处’和‘诚意’如实禀报戴老板。相信戴老板也会理解,并期待余兄的好消息。”
他伸出手,与余名用力一握,意有所指地说道:“希望下次再见时,余兄已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届时,徐某定当备上厚礼,为旅座庆贺!”
“一定,一定!徐先生慢走,山路难行,务必小心。”
余名脸上堆着笑,亲自将徐先生送到门口,表现得既热情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送走徐先生,关上厚重的木门,余名脸上所有的伪装瞬间褪去,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与沉稳。
他快步走向内室,高尚正悠闲地坐在那里,手里把玩着一枚黄澄澄的子弹。
“怎么样,咱们的‘余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