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中队，保持制高点火力压制，同时做好撤离准备，掩护全军沿四号备用路线，向关家垴方向梯次撤退！动作要快！八路军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哈衣！”
冈崎的部队立刻像一台被强行扭转齿轮的机器，在突如其来的压力下疯狂运转起来。
爆破手不再追求精确破坏，而是像投掷手雷一样，将成捆的炸药和点燃的燃烧弹奋力扔进冒着烟的洞口或堆放在机床旁。爆炸声和火焰更加密集但凌乱地响起。
冈崎最后看了一眼陷入火海与爆炸的兵工厂核心区，脸上疤痕抽搐，不知是遗憾还是解脱。
他挥手下令：“撤退！向关家垴转进！”
华北，日军某前线野战机场。
巨大的引擎轰鸣声突然如同沉睡的野兽被粗暴唤醒。
飞行指挥塔台里，命令简短而急促：
“紧急呼叫，‘鹰巢’回应。目标区域，太行山纵深，坐标已确认。任务优先级：最高。第15独立飞行中队，立即起飞！”
停机坪上，地勤人员像蚂蚁一样忙碌起来。
他们奋力拖开伪装网，露出下面涂着暗绿色迷彩、机身印着醒目橘红色旭日标志的九七式重爆击机。
机械师最后一次检查引擎和炸弹挂架，加油车拖着粗大的油管快速撤离。
飞行员休息室的木门被猛地推开，一名少尉参谋站在门口：
“池田队长！永尾前辈！紧急出击命令！”
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池田健次郎大尉猛地睁开眼，他是中队里击坠标志最多的王牌之一，眼神里有一种经年累月磨砺出的锐利与淡漠。
坐在他对面，用软布仔细擦拭飞行镜的，是年纪稍长的永尾晃少尉，以沉稳和精准轰炸著称。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任何废话，同时起身，抓起挂在墙上的皮质飞行夹克和地图囊，大步向外走去。
“看来陆军的那些家伙，这次真的插到要害了。”
池田一边快步走向自己的座机，一边对永尾说。晨风吹动他夹克的毛领。
永尾将飞行镜戴好，声音平静：
“无线电里说是‘斩首’行动的关键支援。坐标很深，在太行山里面。怕是八路军很重要的地方。”
“管他是什么，炸平了就是。”
池田扯了扯嘴角，戴上自己的飞行帽，接过地勤递来的飞行日志板，快速签字，“听说那边防空几乎为零，对我们来说，跟打靶训练差不多。”
“不可大意，池田君。”
永尾摇摇头，先一步登上舷梯，钻进自己那架编号为“白色03”的轰炸机驾驶舱，“山里地形复杂，气流也乱。而且……八路军总能给你‘惊喜’。”
池田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也爬进了自己的“白色01”号机。他透过舷窗，对着下面待命的地勤竖起拇指。
座舱内，混合着机油、金属和皮革的味道。池田熟练地进行起飞前检查，同时对着机内通讯器喊道：
“‘白色01’准备完毕。各位，今天要给陆军马鹿擦屁股了，都精神点！”
无线电里传来其他飞行员零零散散带着笑意的回应。
“第15独立飞行中队，‘白色’编队，按预定序列，起飞！”
塔台命令下达。
池田深吸一口气，推动油门杆
。轰炸机引擎的咆哮声陡然增大，巨大的螺旋桨开始高速旋转，搅动起狂乱的气流。
飞机缓缓滑入主跑道，对准方向。
“松开刹车。”
机身微微一沉，随即开始加速冲刺。
跑道两旁的景物向后飞掠，速度越来越快。沉重的机体在轰鸣中逐渐变得轻盈，在跑道尽头猛地一抬头，挣脱了地面的束缚，冲入铅灰色的天空。
紧接着，永尾的“白色03”以及其他三架九七式重爆也依次升空。
五架飞机在空中迅速编成标准的“V”字形队形，在长机池田的带领下，转向西南方向，朝着巍峨连绵的太行山脉深处飞去。
机群爬升，穿过云层。
下方的大地逐渐变成模糊的色块，只有太行山那巨大而狰狞的轮廓愈发清晰。
“保持高度3500，航向220。”
池田的声音透过无线电传来，平稳了许多，“预计二十分钟后抵达目标区域。投弹手，检查设备。”
“明白。”
各机投弹手回应，开始校准轰炸瞄准具。
狭小的投弹舱内，一排排沉重的50公斤和100公斤级航空炸弹，静静地悬挂在弹架上，漆黑的弹体闪着冷光。
永尾透过驾驶舱玻璃，望着前方仿佛无穷无尽的山峦，缓缓道：
“每次飞进这片山里，都觉得……像飞进了巨兽的嘴里。下面不知道藏着多少眼睛。”
池田笑了笑，无线电里传来他略带沙哑的声音：
“永尾，你总是想太多。我们的眼睛在天上，他们的眼睛在地上。我们能看到他们，他们却只能听着声音挨炸。这就是规则。”
机群继续深入，下方的山谷越来越幽深，地形也更加险峻。
导航员不断核对地图和地面标志物。
“前方识别点，锯齿状山脊，与地图吻合。”
“目标区域接近。注意地面引导信号，可能有我军布板。”
突然，飞在侧翼的一架僚机（白色05）飞行员的声音插入：
“队长，一点钟方向，山谷里，大量烟柱！还有火光！”
所有飞行员都朝那个方向望去。
只见在群山环抱的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中，数道粗大的黑色烟柱滚滚升腾，直冲数百米高空，即使在飞机上也能清晰看到。
烟柱下方，依稀可见建筑轮廓和更密集的、炮击或爆炸产生的细小闪光和烟团。
“确认目标区域。”
池田的声音冷了下来，“各机注意，降低高度至2500，准备进入轰炸航线。寻找地面布板信号或明显火光集中处。”
轰炸机编队开始缓慢下降，如同发现猎物的秃鹫，朝着那片燃烧的山谷俯冲而去。
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先于它们的死亡阴影，笼罩向下方仍在血火中挣扎的黄崖洞。
起初，只是天际线上几个微不可察的黑点，伴随着隐约的、仿佛巨型蜜蜂振翅般的低沉嗡鸣。这声音混杂在地面激烈的枪炮声中，几乎难以分辨。
但很快，嗡鸣声急剧放大，转为一种沉闷而极具压迫感的轰鸣，如同滚雷自天边碾来。
“飞机！鬼子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