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通过尚能运作的电台、电话以及溃兵之口,如同瘟疫般迅速在战场上蔓延开来。
然而,现实总是复杂得多。
正在各处阵地抵抗的181师各部,绝不可能仅仅因为“师部”突如其来的一纸电文,就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而石友三在逃跑时,也并非盲目乱窜。
他作为深谙军阀生存之道的“倒戈将军”,太清楚“有枪就是草头王”的道理。
没有军队在手里握着,他这个军长连放屁都不敢大声!
因此,他一边狼狈逃窜,一边竭力收拢沿途遇到的溃败部队和预备队,试图重新集结起一股力量,以求自保甚至东山再起。
而此刻仍在抵抗的前沿181师各部,本就因正面攻势猛烈、侧翼崩溃、退路被断的消息而士气极度低落,在得知军座遇袭逃跑、指挥部被端的惊天噩耗后,更是军心大乱,指挥体系彻底失灵。
不愿意投降的石友三嫡系部队和各部残兵,几乎是下意识地、混乱地向后收缩“防御”,整个战场的态势瞬间呈现出一边倒的雪崩之势。
而尤为致命的是,与石友三同床异梦、素有矛盾的部下高树勋,在得知石友三遇袭逃亡、指挥部被端后,非但没有出兵救援或巩固防线,反而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严守防区,坐视不理,甚至悄悄下令其部队进一步加强戒备,向后稍作收缩。
明确指令:不准任何溃兵,尤其是石友三的嫡系部队,通过自己的防区!
181师的瞬间崩溃与骑兵第四师的彻底败亡,是朱岩声无论如何都未曾预料到的惊天噩耗,彻底打乱了他的全盘部署。
他更无法想象,也无法相信的是,八路军129师此次竟一反常态,集结了超过十个主力团的庞大兵力,近两万抗日精锐,对他仅剩的骨干部队步兵第94师发起了泰山压顶般的总攻!
这一系列的连锁惨败,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接连倒下,使得朱岩声部第九十七军硕果仅存的步兵第94师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四面楚歌、腹背受敌的绝对绝境。
八路军的全线总攻势如破竹,胜利的天平已无可逆转地倾斜。
咻咻咻~咻咻咻……
轰轰轰、轰轰轰……
差不多五十门九二式步兵炮(其中三十门是高尚之前支援的),以及各团属的迫击炮、部分缴获的山炮甚至个别威力更大的榴弹炮发出的怒吼,向着第94师盘踞的磁县、林县境内苦心经营的防线阵地铺天盖地般倾泻而下!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绵不绝,火光冲天,硝烟弥漫!
顽军步兵第94师完全被打蒙了!
“喂!喂!军部吗?我部遭遇八路军主力猛烈袭击,炮火极其凶猛,请求增援!请求立刻增援!”
“军座!八路的炮火太猛了,弟兄们死伤惨重,第一道防线已经垮了!我们要顶不住了啊……”
“什么?坚持到天亮?我……我尽量……”
前沿各处指挥所里,绝望的呼叫声、求援声通过时断时续的电话线传向后方军部,得到的却往往是苍白无力的固守命令、或是早已中断的忙音、或是同样惊慌失措的上级。
近两万八路军百战精锐,对阵不足一万且士气濒临崩溃、装备落后、补给困难的顽军(其中有一多半还是战斗力孱弱、缺乏训练的地方保安团),这场战役从发起的这一刻起,结果便早已注定!
八路军部队攻势如潮,集中兵力火力,采取分割包围、近迫作业、火力突击相结合的战法,连续攻拔顽军碉堡50余座,迅速撕开了朱岩声部的防线。
遭受当头棒喝、损失惨重的朱岩声部队,残部迅速向后溃退,最终龟缩到其经营已久、预设工事更为坚固的核心防御区域--南北两岔口、东西花园、南北贾璧一带,企图依托这些村镇和复杂地形进行最后的固守顽抗。
此时的朱岩声,虽知形势危急,但内心深处仍存有一丝侥幸。
他认为自己的核心阵地前方,还有国民党冀察战区游击司令、新编第五军军长孙殿英的部队作为一道“屏障”和缓冲(孙部防区位于朱部以北)。
在他看来,只要孙殿英部能稍作抵挡,消耗八路军锐气,自己依托坚固工事坚守下去,或许就能熬到天亮,甚至等到其他方向的国民党中央军或友军察觉不对,发兵增援。
“急!限即刻到。新编第五军孙军殿英兄勋鉴:是日拂晓,共~匪集重兵突然对我军发动大规模凶猛反扑,其势猖獗,炮火猛烈,弟部浴血奋战,损失颇巨,恐难久支。为党国大计,确保冀南局势,望兄速伸援手,侧击共~匪,或予火力支援,以解倒悬之危。切切!第九十七军朱岩声。”
而新编第五军在收到求援电报之后,很快便回复了一封希望他收缩退守、等待天亮的回复。
“岩声兄勋鉴:电文敬悉,惊闻兄处战事激烈,弟亦感同身受。然我部防区今日亦糟共军小股部队频繁游击袭扰,兵力分散,弟正竭力组织兵力全面迎战,一时难以抽身。万望兄依托坚固工事,坚守待变,待天明之后,视情况变化,你我两部再行合力,共剿赤~匪!”
这封回电极具欺骗性,朱岩声竟未生疑,反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据此调整部署。
“命令,各部放弃外围阵地,退守核心村镇,依托工事,坚持到天亮!”
“命令,所有保安团、后勤人员全部入城,协助主力协防!”
“命令,弹药集中配给,擅自后退者,军法从事!”
朱岩声在绝望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强作镇定,迅速调整部署。
他麾下那些惊魂未定的残兵败将,也明确得到了来自最高指挥官“坚持到天亮,孙殿英将军的援军必至!”的坚定承诺。
与此同时,朱岩声毫不吝啬地开出了令人眼花缭乱的重赏--
“传令下去!凡坚守阵地至援军抵达者,每人赏现大洋五十!军官加倍!”
“击毙共~匪一名,赏大洋二十!击毙共~匪军官,按级别赏一百至五百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