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意平时在沙河校区，没办法跟何皎皎一起走，两人约了周六早上八点在市中心汇合。所以，周六一大早，何皎皎就蹑手蹑脚爬起来，偷偷溜出宿舍，去体验打工人的早高峰。
地铁的拥挤超出她的想象，人群在她身边来来去去，她不停地被陌生人硕大的双肩包撞到，被陌生的手推开。她好不容易挤到门旁边的三角区域，抓住旁边的扶手松了一口气。她看向车厢里的人群，忽然意识到，这就是她们毕业后要面临的生活。
她现在大一，不算考研的话，离成为打工人还有三年。好像很漫长，但又好像就在眼前。
正感慨着，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挤过来往扶手上一靠，何皎皎整个手被压住。她有些生气地把手拔出来，想提醒那个人又不敢，只能怂怂地用三根手指捏住没被靠住的部分。
她转头看向车厢，身边的人大多都盯着手机，但也有例外的。
门边站着一个穿着干练的小姐姐，她手里捧着一份民事起诉的文件，她一边看一边拿着笔在上面做记号，看起来十分专注。
这不是谷茉想要成为的样子吗？不仅是职业，连沉默的气质都很像。
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幸运地拥有座位，此时正戴着耳机刷剧，突然电话打进来。她翻了个白眼，低声骂了句脏话，然后接起电话，“林总您好！设计图您看过了是吧？有问题？您说您说，我在记……”
这个大概、可能是程依娜以后的样子？
何皎皎转头看向车厢其他人，穿着衬衫，背着大大电脑包的那些是程序员吧？看上去都很普通，其中好几个都有着发亮的脑门。
这是她一度想要去学的电子信息……
隋佳禾会是其中的哪个？
直到地铁到站，何皎皎也没有找到。她被人潮挤出车门，正埋头往前走，忽然听见前面响起一声尖叫。
何皎皎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回头，朝着身后大声喊着，“谁踩了我的脚！”
后面的人都没理她，只是绕过她往前走。
“都赶着上班呢，别挡路！”一个神色匆匆的男人没好气地推了她一下，那女人彻底地爆发了，拿出太阳伞就朝那男人使劲打去。
“你推我干嘛！”
两人迅速地扭打成一团，地铁工作人员迅速地赶上去把两人拉开了。男人骂骂咧咧，而女人则浑身颤抖。
两个工作人员把两人带到一旁边，另外一个则疏散人群。
“散了散了，别堵在这！”
何皎皎随着人群走过去，看到那个女人的后脚跟上被鞋子磨破了,正流着血。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走出地铁站的时候，这个画面还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有些迷茫，他们现在在学校里努力，就是为了变成人群中的其中一个吗？
这个前途……好像也不太光明的样子。
何皎皎没由来地沮丧起来，一直到看到熟悉的江暖意，她才感觉好了一些。
“师姐！”何皎皎小跑着走上去。
江暖意带着她买了早餐，一起走向附近的农业展览馆。门口立起了会展的标识，写着“2024年国际葡萄酒展会”。里面正在紧急布展，各种机械发出嘈杂的声响，很多工人在其中忙碌。虽然会场还很乱，但光是这规模就足够让何皎皎震惊了。
“师姐，你好厉害！”
江暖意被逗得咯咯笑起来，一双桃花眼也弯成了月亮，“厉害什么？你不会以为这么大型的展会跟我有什么关系吧？我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螺丝钉而已。”
何皎皎的脸红了一下，“那也很厉害了。”
“其实也是我的师兄介绍，我才有这个机会。”江暖意解释了一句，“工作很简单，就是打杂、跑腿，正好赶上了这次展会，才忙了起来。”
“那我跟过来会不会打扰你工作？”何皎皎担心地问。
“没事，这展馆大着呢！”江暖意完全不在意。
江暖意一边走一边跟何皎皎介绍会来参展的品牌。
两人走到展馆中心的位置，江暖意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前方的展厅，“皎皎，你快看这里！这里是拉菲酒庄的展厅，拉菲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霸总文里的经典语录！”何皎皎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了声音，“来瓶82年的拉菲！”
“没错没错！”江暖意跟何皎皎一起笑成一团。她就像一个追星的迷妹看到了自己的爱豆，“法国波尔多的拉菲酒庄，全世界最好的葡萄酒庄！真希望我们也有这样的酒庄。”
何皎皎瞪眼，“迟早会有的！”
江暖意点头，“那一定有我一份儿！”
两人一阵感慨，那个展厅其实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你别看现在乱糟糟的，下周开展的时候世界各地的酒庄都会过来，展会期间大约能完成上亿美元的交易。”江暖意对这里的事情如数家珍，“而这只是葡萄酒行业的一环，我在其中能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但在这里你可以看到，这个行业是有生命的，就像葡萄酒本身，从葡萄到酒都是有生命的。”
何皎皎感受到她说的那种生命力，是江暖意对这个行业的热爱。
她忍不住问，“学姐，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葡萄酒呢？”
“我是宁夏人，家里承包了葡萄园。”江暖意说得轻描淡写，“我们每年都种植酿酒葡萄卖给附近酒厂，到了收葡萄的季节，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酒香。”
即使不能喝酒，何皎皎向往起那个有酒香的地方。
她捧着脸看向江暖意，“怪不得，一看见你就醉了！”
江暖意惊讶地转头，随即捏住了何皎皎的脸，“别用这么可爱的脸说这种土味情话！”
说说笑笑间，两人走到二楼一间办公室，里面乱糟糟的，每张桌子上都摆着成堆的文件。房间里已经站满了人，何皎皎却在忙碌的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心跳，不期然地乱了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