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边很安静,偶有微风吹过,林影摇曳伴着几声翠鸟鸣叫。
元衡以心识监测四周,沉浸于调运内息,倏然一道暖意攀上身周,颈边传来湿湿热热的细微触感,元衡睁眼来看,可不是自家小徒弟在舔自己。
“师尊,我泡好啦!“湉湉攀在师尊身上,笑得两只龙眼眯成了细缝。
“嗯。以后不准再这样用口舌接触他人的身体。”
元衡把他摘下来拢到怀里,湉湉刚从泉水里出来身上体温比较高揣着他就像揣着个小火炉,好像长大了些,身上的鳞片也更有光泽了。
“啊,师尊,为什么不可以?”
湉湉觉得有些委屈,难道师尊不喜欢他不想让他亲亲抱抱?娘亲和大哥最喜欢和他这样玩了。
“病从口入,你碰了不干净的东西容易生病,只有婴孩才会控制不住本能用嘴巴探索未知的事物。“
“哦,好吧,湉湉知道了。“
小徒弟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但还是委委屈屈的,元衡硬着心肠不理会他。
抱起湉湉,元衡几个起落间跃上了云巅,一路返往长天宗。
感受着耳边猎猎风声,湉湉很快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兴奋地问师尊:“师尊,我什么时候可以化形呢?“
“不急,时机到了就可以化出人形了。”
“太好了,我也可以化形修炼了!师尊,湉湉好喜欢你!”
这小龙的童言稚语倒是会哄人开心,虽然这样想元衡还是弯了弯唇角。
这时的湉湉懵懂无知,后来的师尊对他无比“慈爱温柔”, 他却后悔了,那时的湉湉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的话绝对不会说“喜欢”师尊的!
他这是把自己往坑里推啊!可惜,他们是无论如何都要绞缠到一处去的。
对于不能化形这件事湉湉原本还不是很焦虑,可回了一趟家之后就不能再抱有这种淡定从容的心态了。
端午将至,长天宗放了几天家让弟子们回家与家人团聚,湉湉娘亲遣人大清早就来山上接他。
本是合家团聚,喜乐安康的佳节,父亲和娘亲又吵了起来。
因为他迟迟不能化形,本家的几个长辈说要准备将来送他去龙潭。
龙潭是白龙家的根源,秦川白氏祖先便是从龙潭来的,白氏先人经过几千年的繁衍生息才有了如今的家繁业盛,成为人境显赫的世家之一。
龙潭就是白家的祖庙了,那里常年有飞龙环绕守护。
妖有灵智便能化形,白龙族人周岁化形,天赋异禀的足月便能化作婴儿之态,再迟满三岁也该化形了,从来没有过像他这么大了还不能化形的例子,族老们都猜测是不是他天生残缺注定无法化形,而这样的龙是要送去龙潭作守护兽的,但是一旦进入龙潭就不能轻易离开了。
族宴上他能明显的感受到那几个族老围绕在他身上不满的目光,娘亲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和父亲大吵了一架。
父亲说那里可能是他最好的归宿,龙潭是白龙族的根源所在,不能化形的龙们在龙潭会过得更舒适自在,也能受到族人的庇护和照料。
两人争执不下不欢而散,父母不睦让幼小的湉湉心如刀割。
再回到长天宗时,湉湉熄了火一样郁郁寡欢,晋和很奇怪,每次湉湉从家里回来都是兴高采烈特别欢喜的,这回是怎么了,他还以为是湉湉和爹娘吵架了特意劝解他半天。
湉湉下定决心,他一定要化形!他噼里啪啦就跑去找师尊。
“师尊!我要化形修炼,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不必着急,你可以慢慢进步,等成长到一定程度自然就化出人态了。“
“可是!可是湉湉已经等了很久了,不能再等下去了。师尊,能不能让我尽快化形。“
元衡以为是小孩子心血来潮闹着要化形,可看着小徒弟眼神,他知道徒弟是认真的。
其实是有速成的方法的,那会很痛苦,但对着小湉迫切的目光,他无法拒绝。
湉湉坚定道他可以承受一切痛苦。
接下来的半年湉湉开始闭关苦修元衡的特殊心法,每日面对着空旷的石壁,见到的唯一一个人只有师尊。
说不难熬是假的,修炼那么枯燥无趣,昼夜不分的看书修法,他好想和人说说话,还想吃糖。
这些都是没有的,他一旦涌起放弃的念头就想父亲和娘,想父亲期盼的目光和娘慈爱的抚摸,还有师尊,师尊强大又温柔,师尊的背影是他想一辈子追逐的存在。
如果元衡知道有人心里觉得他温柔不知会作何想法。
经常湉湉困得睡着,再醒来师尊就在旁侧静静守着他,暖融的烛火光攀上师尊棱角分明的脸庞,冷硬之中又透出温暖关爱,那么好看,让人忍不住亲近。
“唔,师尊,你来了……“
湉湉不想动,师尊在身边他想偷懒一会,便仍旧软绵绵趴着。
这时师尊就会无可奈何地笑笑,然后把他整个抱起来放到腿上,轻柔有力地为他按抚躯体。
师尊的抚慰就是最有效的强力剂,湉湉马上又能充满力量看书了。
日以继夜的勤修苦练之下,湉湉的修为增长极速,到了后期他有时都无法控制体内窜动的真气,他知道化形的日期近了。
湉湉等待许久的日子终于到了,突破之刻身体里灵力如雪崩般源源不断地滚出,四经八脉被一一碾过,炙烤如同被烈火环饲,痛苦非常。
元衡察觉壁房有异,顷刻间赶至,他将在地上挣扎的湉湉带到界山雪峰顶。
这里是界山的最高峰,乃是几大灵脉相交之处,灵气充沛,对化形这样的关键时期最有益。
这没有让湉湉炙热的痛感缓解下来,随着分分秒秒的流逝,痛苦愈演愈烈,只能在雪地扭曲翻滚渴望能消解半分苦痛。
“啊!好痛,怎么办,啊啊!师尊我好痛啊……“
他好痛,痛得快要死掉了,四周都是冰雪他却直觉炙热难熬。
微不可见地,光滑的龙鳞下沁出鲜红的血丝,那血缓缓增多在他身下淌出,融化了雪花成了一滩血水。
师尊逆光而站,升起一道疗愈法阵将他护在其内。
雪面洁白,反射着耀眼日光,让痛得视野模糊的湉湉更看不清师尊面容,目光所见只有模糊的白光,他也听不清师尊和他在说些什么,好像是师尊焦急地和他说着什么……
他是不是真的要死掉了。
”师尊,师尊……“
湉湉的呢喃渐弱之时,圣光大盛笼罩住他的身体漂浮在空中,而后痛意快速消去,一阵暖意汇通全身经脉,他感到自己长出来手和脚,然后是五官,发丝,指甲,最后一具完整的人体成型。
白龙化形这一瞬间爆出的光华连元衡也不能看清,只是看见一道深深浅浅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