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你这笑得……我怎么心里有点发毛?”张虎搓了搓胳膊,他知道,团长每次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有人要倒大霉了。
“发毛就对了。”林无悔收敛了笑容,对警卫道。
“通知王荣光和王承柱,让他们立刻到指挥部来,有紧急任务!”
张虎愣住了,一营是团里的头号主力,炮营更是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
同时调动这两个营,这是要捅破天?
没过多久,一营长王荣光和炮营营长王承柱就一前一后地冲了进来。
“团长!”
“团长!”
王荣光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样子,但眼神里也透着一丝疑问。
而王承柱,这个视炮如命的汉子,一进来眼睛就在指挥部里乱瞟,似乎在找什么宝贝。
“坐。”林无悔指了指桌边的凳子,开门见山,“楚云飞的358团,派了一个加强营,占了我们的河东坡。这件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王荣光点点头:“听说了,营里的战士们都憋着一股火。”
“他娘的,这叫联防?我看是来抢地盘的!”王承柱脾气火爆,当场就骂开了,“团长,您下命令吧!我炮营早就饥渴难耐了!保证把他那个狗屁加强营轰上天!”
看着群情激奋的部下,林无悔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
“老张刚才也这么说,让我一口吞了他。但我没同意。”
“啊?”王承柱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为啥啊团长?这都欺负到脸上了,咱还能当缩头乌龟?”
“不是说不打。”林无悔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说,不能就这么打。”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戳在河东坡的位置。
“我命令,一营、炮营,立刻集合!趁着天黑,走小路,秘密开进到河东坡周边区域,给我把钱伯钧的那个营,反包围起来!”
“记住,行动要绝对隐蔽,在包围圈形成之前,决不能惊动任何人!”
此言一出,指挥部里瞬间安静下来。
张虎、王荣光、王承柱三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没能消化这个命令。
反包围?
“团长……”张虎最先反应过来,他挠了挠头,一脸的困惑,“您这……不是说不打吗?这把人围起来,不还是要打?”
“谁说围起来就一定要打?”林无悔反问了一句,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老张,我问你,咱们现在跟晋绥军撕破脸,对我们有好处吗?”
“没有。”张虎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咱们就眼睁睁看着他这根钉子扎在这,天天恶心我们?”
“那更不行!”
“这不就结了。”林无悔笑了起来,“不能打,不代表我们不敢打。我们猛虎团,要有亮剑精神!”
“要敢于亮剑。”
“更何况,现在谁是剑,谁是鞘,还不一定呢!”
他的声音充满了强大的自信:“我们不主动开第一枪,这是政治觉悟。”
“但我们要把枪口顶在他的脑门上,这是实力!是态度!”
“我要让楚云飞,让阎老西知道,我猛虎团的地盘,不是公共厕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我们的真理,就在王承柱那五十四门迫击炮的炮口上!”
“我要让钱伯钧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了一堆炮弹上!我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睡得着!”
话音落下,张虎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得满脸通红:“妙啊!团长,我明白了!高,实在是高!”
“咱们这是学古人,‘围师必阙’!不,咱们连缺口都不给他留!就这么用炮口指着他,告诉他,要么滚,要么死!打不打的主动权,还在咱们手上!”
这一刻,张虎终于领会了林无悔的意图。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军事行动了,这是一场心理上的极限拉扯,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政治博弈!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机突然发出刺耳的铃声。
林无悔走过去,拿起了听筒。
“我是林无悔。”
电话那头,传来旅长略带严肃的声音:“林无悔,我刚接到情报,楚云飞的358团,在你的防区搞小动作了?”
“是,旅长,一个加强营,占了河东坡。”林无悔的语气很平静。
“胡闹!”旅长在那边低喝了一声,“这个楚云飞,越来越不像话!但是无悔同志,我提醒你,现在是统一战线的关键时期,大局为重!”
“晋绥军虽然可恨,但终究是抗日力量。无论如何,不能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更不能主动开第一枪!你明白吗?”
旅长显然是怕他这个猛将一怒之下,直接把事情闹大,不好收场。
“旅长,您放心。”林无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我林无悔办事,什么时候给您丢过人?我们是文明人,不动手。”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只是打算……请钱伯钧营长换个地方喝喝茶,河东坡风大,我怕他着凉。”
电话那头的旅长沉默了几秒,显然在品味林无悔话里的意思。
“你小子……”旅长笑了,“行,既然你有分寸,那我就不多说了。记住,别给我捅娄子。我等着看你的好戏。”
“是!”
挂断电话,林无悔看向整装待发的几人,神色一肃。
“执行命令!”
“是!”
张虎、王荣光、王承柱三人齐声应道,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指挥部。
夜色如墨,山风呼啸。
崎岖的山路上,一条长长的队伍正在黑暗中艰难穿行。
这是猛虎团的一营和炮营。
战士们个个满身大汗,咬着牙,扛着沉重的装备。
尤其是炮营的战士,五十四门迫击炮被拆解成一个个沉重的部件,压在战士们的肩膀上。
炮管、底座、支架,每一个零件都重得像块石头。
脚下是尖锐的碎石,一不小心就可能滑倒。
行军的辛苦,远超常人的想象。
张虎走在队伍前面,看着战士们吃力的样子,低声对身旁的王承柱骂道:“他娘的,这炮可真沉,比背个大姑娘还累!”
王承柱嘿嘿一笑,脸上满是自豪:“老张,这你就不懂了。这可比大姑娘金贵多了,在我们炮营,这叫‘老婆’!今天晚上,咱们就带着‘老婆’们,去给晋绥军那帮少爷们送个大礼!”
一夜的急行军,所有人都已疲惫不堪。
终于,在太阳升起前的最后一抹黑暗中,王荣光带领的一营和王承柱的炮营,成功抵达了预定位置。
像一张无声无息的大网,他们将整个河东坡高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战士们迅速挖掘简易工事,架设机枪,黑洞洞的枪口从四面八方指向山顶。
而最令人胆寒的,是王承柱的炮兵阵地。
五十四门迫击炮呈扇形散开,昂着漆黑的炮口,如同蛰伏的巨兽,无声地对准了山顶上钱伯钧的营指挥部和临时营房。
天色渐渐亮了。
河东坡高地上,晋绥军358团加强营营长钱伯钧,正伸着懒腰走出自己的营帐。
他打了个哈欠,心情很不错。
在他看来,扼守住这个高地,就等于扼住了猛虎团的咽喉。
那些土八路装备差,没重武器,拿他这个固守高地的加强营,根本毫无办法。
“来人,给老子弄点热水洗脸。”钱伯钧喊道。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外围警戒的侦察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脸上毫无血色,像是见了鬼一样。
“营……营长!不……不好了!”
钱伯钧眉头一皱,不悦道:“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还严重!”侦察兵喘着粗气,声音都在发抖,“我们……我们被包围了!”
“包围?”钱伯钧嗤笑一声,“就山下那些土八路?他们有这个胆子?”
“是真的!”侦察兵快要哭出来了,“山下……山下黑压压的全是人!林子里,山坡上,到处都是!少说也有两个营!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快说!”
侦察兵咽了口唾沫,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而且还有炮!一眼望不到头的迫击炮,乌泱泱的一大片!那些炮口……全都对准了咱们的指挥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