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生一边和房间老板娘合算这几日的房钱,一边又恋恋不舍,连续叹了好几口气。
“好久没人来陪我们这些老人了,哎,我还有些不舍呢。”她对这一行人说。
许安生倒还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当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了。不是专门做生意的人很少有付款码,还好他特意在昨日去了银行提了现金,正一张张核对递给老板娘。
没人能圆滑成对这些事做到无所谓,众人都没有说话,殷歌心里也是酸酸的。
相处了几天,谁都舍不得。
穆广季背着包,拉着晨晨,包里还有王连给他写的一些注意事项,无非就是关于如何照顾孩子这类的,两个大男人啃着铅笔头,硬是磕磕绊绊的写下属于自己的育儿经。
真是可怜晨晨了。
“总之,以后,你们常来啊。”老板娘沉重的离别语,如秋后的一场小雨打在了每个人的身上,雾蒙蒙的,看不真切。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角落里,细数往日的回忆,无关他人,只属于自己。
王连直把他们送到车站,才欲离开。
男人之间肉麻的话不方便说的多,言行都包含在举止间,几次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转了几个跌宕的圈,咽回肚子里。
临走时,王连回头,抬起手指指晨晨,又放下:“晨晨,好好的。”最后,他还想再加上一句“和你”,还是没能说出。
一场小雨,冲散了街道上的落叶,赶走了本不属于这的人,留下一连串不真实的回忆。
——
晨晨和穆广季坐在前排,而许安生和殷歌则坐在后两排,早上,从城镇去往大城市的人不多,车厢里没有太多人,除了偶尔走动的列车员,很是安静。
殷歌勾着许安生的中指,蓦地想到什么,说:“你和周斯年到底认不认识?”
“怎么了?”许安生把座椅调到一个舒适的位置,正瘫软的依靠在上。殷歌继续:“我只是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好像是认识很久了。”
许安生本是想说“不怎么认识”,如果殷歌追问他可能真的能把前因后果说出,但实话实说,他和周斯年真的没有认识多长时间啊,所以最后给出的答案还是原来这个。
“那就很奇怪了。”
“哪奇怪了?”
许安生看向他这边的方向,等待他进一步的解释。
殷歌想了又想,后真的想不出什么实质性的研究,大概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吧,随即摇头,闭上眼不再去想。
不要对男生的直觉抱有太大的希望,除非是自己真的有感情,不然的话,一律按普通朋友关系处理。
窗户纸捅不破,那就永远都是窗户纸,谁让没人去桶呢?
好不容易指针再转了三个小时,他们到站可以下车。晨晨什么都没见过的,十分新奇的这看看,那也不放过的望望,很是新鲜,对周围所有的事物充满了好奇。
本来做高铁已经够让他诧异,沿途一路问东问西,穆广季不得再次感叹小孩脑中想的东西和他真的不一样,随着问题更加的曲折,他也解答不了,还要忍受连番的轰击,着实有点累啊。
城镇的车站人流量少,出站进站没多少人,而现在不同。城市内最大的车站,每日往返的班次,足以把这地方堵得寸步难行,殷歌觉得他们在这个地方已经站了有10分钟了,怎的前面的人还不见动?
晨晨缩起脖子,只露出直溜溜的两只眼,人多的地方,不敢说话,只看着这么多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呢。
再次到家,已经是晚上11点了,期间,穆广季死皮赖脸,求着能不能去许安生家凑合凑合,一起照顾这位小祖宗,被许安生很不留情面的拒绝。
拉着殷歌直奔出租车扬长而去。
穆广季:“……”
小祖宗表示他也不是大魔王,没那么可怕吧。
而到家的两人也一刻没有停歇,好像是约定好的,直接去往殷歌家,一回家,殷歌就察觉出不多:“当时你回来时,是在我家吗?”
许安生知道他是指回来住在他家这事,点头,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
“哎。”他只能摇头,去放行李。
洗澡时趁殷歌在换衣服时,许安生进来眼神示意,能否一起洗澡,美名其曰省水。被上级领导驳回,想都别想。
经过上次的体验后,殷歌深刻明白这事有多么的艰辛,还有完事后的清洁,又是一次痛苦,敢情是他被生吞活/剥,因此特别在意。
说什么都是“我不。”
许安生吃了闭门羹,坐在沙发上开始思考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要如何才能让殷歌心甘情愿,问题想得太久,竟睡了过去。
在殷歌洗完澡拿浴巾擦头发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没出声的走过去,弯下腰静静的看了他一眼,睡着后的他攻击性明显减弱了很多,真的就像是一只无辜的花猫,舔舐自己的伤口,渺小无助。
他为许安生盖上毛毯,终是一夜好觉。
生活终是回到正轨,之前请的假没有工资,现在终于回来,得全身心的投入工作了。
一大早,许安生还在睡觉,殷歌快速的搞完洗漱收拾,出门去了辅导中心。
大家都没什么变化,办公室里的老师依旧是忙着自己手头上的活,看到殷歌来也没有什么反应,只瞥一眼,又很快注意力回到自己的工作上。
有他没他都像是一样。
殷歌怀疑可能大家都没发现自己这段时间不在吧。
只有志平兄,笑着和他打招呼。
“回来了?”殷歌的座位正对张老师,他转头:“嗯。”
上课不宜溜号,久别后的第一天上班,再度恢复热情,一整个上午都是精神抖擞,面对很多刁钻问题的学生,耐着性子从他讲到尾。
很有打工人的自觉。
殷歌表示,他爱挣钱,挣钱妙!
好不容易下课,在送完所有的孩子后,他才背上包离开。
电梯才刚到一楼,迎面的就是许蕙。
许蕙最近状态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面色红润,朱唇轻启:“殷老师。”
被称作“殷老师”的某人:“不敢不敢,继续叫我殷歌就行了。”
许蕙知道殷歌是要走的人,不便耽误太多时间,和殷歌在一楼大厅处退到相对没人打扰的地方。
“这几日你们去哪了?”
果不其然,许安生回来时一定是和她有交集,不然他一个默默无闻的美术代班老师,哪来的那么大脸让家长亲自找他,这么关心他的作息?
殷歌:“没有去哪,修养了一阵。”
许蕙知道他是不想明说,不强求,只面上的笑笑。
许蕙:“安生他……”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措辞。
殷歌是很不想和他谈论许安生的事的,首先他不是当事人,无法最直观的告诉别人她想知道的东西,更何况,她觉得许蕙从她这真的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回答。
但另一方面,他又很体谅她,知道她的不容易,只是对于这事,众说纷纭,他不知该相信谁。
每个人都有他的难言之隐吧。
殷歌刚准备劝劝许蕙,就见许安生冒出来。
“这么想知道关于我的事,干嘛不直接来问我?”
许安生今天换了件黑色的宽松短袖,看不出是什么牌子,连点标志都没有,下身运动裤,左手上佩戴了一块表,深色的表带配上他的手腕,相得益彰。明明年级比他大了一些,却丝毫没有违和感,说是大学生都有人信。
殷歌和许蕙几乎是同时回头,惊讶的看着他走到这,许安生对许蕙说:“没想到这么关系我,工作日还跑来打听我的消息?”说完,他又改口:“忘了忘了,艺术家时间都很多,挺闲的是不是。”
许蕙错愕,显然是没想到和他能交锋,顿时一句话说不出。
许安生:“小鬼呢?”
他指的是许可星。
“在车上。”
他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很平淡,居高临下:“我看你们这个毛病是祖传的,都喜欢把人动不动锁在一个地方,以前如此,现在如此,改改吧。”
说这事的时候,听不出半点责怪或者埋怨的意思,很安稳,没有波澜,倒像是在叙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意,许蕙从他的话里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刚还被殷歌夸过的面色红润霎时转白,结结巴巴道:“我,我现在就把她接来。”
周围不少来来往往的人看着这三人,接受别人的注视,直到要进电梯才收回视线。
许安生:“没事的话,人我带走了。”
他不等回答,递给殷歌一个眼神,殷歌的神经立刻接收信号,麻溜的跟着许安生,向许蕙点点头,迅速撤离这个是非之地。
进了许安生的车里,双方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许安生盯着他,恨铁不成钢的:“你怎么那么乖巧,她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殷歌词穷。
许安生:“还是说,你这么着急见公婆?”
殷歌:“……”
算了,习惯了,懒得计较了,反正每次都是一样。
殷歌贴着他的脸,指尖上的温度骤时触碰在许安生的脸上,他的脸很紧致,清晰的下颌线完全被他捧在手心,殷歌眼里倒出的是许安生清冷的面孔:“睡醒了吗?”
许安生:“睡醒了,早醒了,一感受到我的公主有难,我就赶来了,可不是英雄救美吗?”
殷歌忍俊不禁,问他:“怎么,今天有事吗?”
往常来说,没事的话许安生是绝不会一大早出门的,今天来想必是顺路吧。
许安生双手扶着后脑勺枕在车座靠背上,目标直视前方:“是有那么点事,要来吗?”
还没等殷歌给出答案,他一踩油门,向前跑去,逼得殷歌不得已抓紧了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