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天气,萧瑟中带有那么几分凄冷的韵味,路上的行人裹紧了自己的外套,生怕有一点风钻进领口。
许安生走在路上,裸露在外的脚踝被风吹的通红,带着拖鞋一步步往前面,连他自己都找不准方向的地方前进。
他内里穿的单薄,风阵阵吹来,他胡乱摸了把脸,正思索是回家还是去木然待个一天时,他看到了周斯年。
成年人的世界在于心领神会,不需要太多的问候,只一个眼神就能明白。
——
肯德基里没有很多的人,温暖的空调顿时让许安生抖了个激灵,空气中弥漫的炸鸡味和快餐食品的香味让他的肚子很不争气的打了个嗝。
周斯年倏然笑了,他快步走向点餐的地方,点了份早餐套餐,附带两个圣代。
“一大早就吃冰淇淋吗?”许安生接过。
“唔,你不也穿拖鞋吗?”周斯年回答。
许安生还从没有见过周斯年一勺子一勺子吃冰淇淋的模样,像他这样的商务人士有朝一日这么的稚气,倒让他不太适应。
被烤的金黄色帕尼尼汉堡没有像其他的汉堡一样油润,清新可口,算是早餐的标配了。他现在是真的有些饿,也不在客气,咬上了几口,饥饿感消了大半。
他喝了口豆浆,肯德基的豆浆还是不怎么样啊。
“要不,来杯黑咖啡?”周斯年问他。
“可以。”他算是下意识的说出,待说完才发现有什么不对,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许安生:“我,抱歉。”
周斯年笑着摇头。
他们就这样坐着,不知道说些什么。许安生这么久都没有再见到周斯年,突然没有准备的仓皇见面,这让他们二人都有点僵硬。
周斯年在职场上打拼多年,拐了个弯撬开话题:“木头的事没给你造成多大影响吧?”
他其实是想询问他怎么今天来美术馆了,但他知道,如果他问了,得到的回答一定是“他来送殷歌。”
许安生:“没有。”
“真是万幸了。”周斯年感慨。
许安生:“你不去上班吗?现在这个点。”
和他待在一起,周斯年都快忘了自己浪费了多长时间,现在一看表,才惊觉还有5分钟打卡时间,忙起身:“不好意思,我这边。”
“你快去吧,工作重要。”许安生说。
周斯年连忙从座位上站起,要走时,许安生说:“谢谢你,给给殷歌找了这份职业。”
他是发自内心的在感谢他。
周斯年心里一阵苦笑,面子上风轻云淡的淡淡笑道:“没事。”他忍住了全部,离开了肯德基,再度步入回美术馆的路上。
许安生仰躺长叹一口气,抓出手机,定位了下宋辉发来的地址,地图上显示的地方不远,他望着这个地方,手指在地图上放大缩小,他承认,是他胆怯了。
小时候他害怕,做不到制止,现在长大了,他同样害怕,害怕再一次希望落空,陷入无尽的挣扎。
许安生将最后一口难喝的豆浆吞掉,再不济的事也总要有人去完成,他起身,继续穿着他的拖鞋走进了人群。
他打了辆车,穿过几条红绿灯,最后在一处安静淡雅的私人住宅区停下。
哥特式的风格,一派圆顶,挨家挨户的独栋,这是他看到建筑的唯一感观。
他根据宋辉给的地址,在这片住宅区绕了一会,最终停了下来。
初次的登门拜访,许安生屏住呼吸,敲响了门铃,结果却是没人回应,他又再次按了几遍,结果不变。
这是唯一找到的线索,许安生像个泄了气的气球,颓丧的坐在正门处的台阶上,暗暗思索接下来的事情。
能让他坚持到现在,唯一的执念便是能弥补童年的缺陷,他在想,如果最后做得所有事情都是泡影,那他还要在继续下去吗?
许安生走投无路般没什么思绪的吐了口气,像是个守门人坐在这栋住宅台阶前思考。
现在的他哪里都不想去,回家也不想,木然,他提不起任何的动力,倒不如现在,有个没有人安静的地方,任他放空发呆。
昨日,他照顾殷歌,没怎么睡好,一大早又碰到许蕙,不知不觉,他便靠着支柱睡了过去。
——
元安安在休息区泡茶,看着周斯年打卡进来,又瞥了眼墙上的时钟:“今天挺晚的。”
热水冒着热气,浸染在茶叶上,她的声音伴随着水声。
周斯年随手开了罐易拉罐式美式咖啡,喝了一口:“有了点事。”
“什么事能耽误你这么长时间?”她按下终止按钮,盖上茶杯盖子:“该不会是有什么艳遇了吧。”
周斯年:“造谣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元安安:“你也不小了,总还没有人陪,哎,我这个做妹妹的,心里可压抑了,总不能让你为了工作放弃一生追求吧。”
“千万别将你的主观意识强加在我身上。”他道。
元安安没有和他废话,对于自己表哥的取向问题她是明白的。 她仍在想早上碰见许安生这事。
许安生是她的大学同学,但交集不深,可元安安认识他,年纪轻轻,被国外挤破头的大学争着录取,虽然他在学校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但优秀的人总是优秀,到哪都自带闪光灯。
可是后面,这样一个人人口中的天才却差点连毕业都困难,拒绝了所有的大学offer,甚至连本科的学历都不想要。
毕业后,元安安很少有机会再看到许安生,而现在在美术馆,他再次出现了。
元安安的视线落在了办公桌前的殷歌身上,殷歌正聚精会神的敲打着键盘,不为所动。
她清楚的看到许安生拉住殷歌的手,这二人的关系不用猜都知道,只是他们这完全不相同的类别,是如何能够在一起的呢?
还有许安生的家庭,当真能同意儿子的取向问题吗?
殷歌仍在忙活策划案的问题,还差最后一步就要收工了,他正小心翼翼的检查,有没有漏掉的地方。
路闵嗅着八卦气味走到殷歌办工作旁,敲了敲他的桌面。
“怎么,一大早那个是你男朋友啊?”他弓下身,放低声音,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音调。
殷歌怔住,他没想到路闵怎么敢公开问他,连忙确认四周的同事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才小声说:“这么明显吗?”
路闵点头:“那眼神,我又不瞎。”
殷歌捏捏眉心,在培训班那么几个月都没人发现,怎么一到这才两天,就被人抓个正着,莫不是这人身上自带雷达不成?
路闵看出他的忧愁:“放心,这是你的私事,我不会说出去的。”他拍拍他的肩,正准备离去时,元安安不知从哪冒出来,扯着声音道:“收拾一下,带着策划案马上开会。”
以往开会都是提前定好时间,不是秘书来通知就是在群里,今天副馆长亲自下场来通知,真是稀客啊!
殷歌和路闵一脸状况外的对望一眼,手忙脚乱的收拾最后,跑去打印了几份奔到了会议厅。
元安安仍坐在高位,只是殷歌感觉今天她的眼神好像一直在自己身上,还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殷歌心里发毛,在接下来的策划案讲解上更加小心。
“对于此次拍卖会,我做如下几个层面展示。”
“往来的艺术家,进出展览的流程,包括其他安全方面……”他的心脏跳动频率很快,噔噔瞪的在胸膛乱窜,这是他第一次当着众领导面前去展示自己的观点,殷歌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放松,但直挺挺的背脊出卖了他。
话毕,他大气不敢出,看着众人的反应。
元安安没有说话,对着他的策划案翻了又翻,没什么可挑剔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不出格,果然,新人就是新人,比那些混了几年没任何脑细胞的老者好了太多。
看来有必要,在每年规定个时间去活跃活跃大家的脑细胞了。
元安安抬头:“做得挺好的,虽然算不上多么成功,但规规矩矩,没什么其他的毛病。你们呢?”她扫视路闵和周斯年。
其他人都摇头。
元安安:“那好,路闵,你作为组长,将殷歌这份资料拿回去好好润色润色,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再度修改修改。”
路闵:“OK!”
只要他女boss开心,他就开心。
其他人准备离开,元安安指名道姓:“路闵,你留下,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路闵不明所以,以为是策划案的问题,便回到原位。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元安安才开口:“你知道殷歌他……今天早上是和谁在一起的吗?”
路闵不知道什么时候元安安变得这么八卦起来了:“还能有谁,他男朋友呗。”
元安安微皱眉头:“你认识?”
“不认识。”
“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谁啊?”
“许安生!”
元安安在说这个名字的时候,竭力扼住自己的声音,坚定不移道。
路闵一时半会想不起名字的主人和他有什么关系,又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迟疑道:“他是谁?”
“还能有谁?就是当年学校那个许安生啊!我们学校那个!”元安安站起身:“你他妈忘了啊!”
路闵回想今早匆匆的对视,顿时惊愕:“真的是他吗?这么多年了,我竟然还能有机会再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