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三轮车特有的发动机声音由远到近,最后停在殷歌身后,对方试探的喊道:“殷歌?”
殷歌下意识回头,学校昏黄的路灯照在人脸上有种柔焦的美感,他看着这人对方也看着他,没出两秒,双方破防:“我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老谢忙从他的小三轮上瞪下来,一拳捣向他,面上是隐藏不住的激动:“丫的怎么回来也不知道告诉兄弟一声?”老谢懊恼般抓抓头皮,当初殷歌走的时候一声不吭,谁也没说,有那么几次他想去他那看看,但面馆越来越忙抽不出时间,他甚至做好了这辈子再见不到老友的打算。
然而久别重逢,殷歌虽然吃惊但和老谢相比,他表现的实在是沉稳过了头:“最近好吗?”
老谢身后的三轮车上还有几单外卖,殷歌想他应该是专门来送订单的。
光秃秃晒得黝黑的头颅,在路灯下发亮,他变糙了,这是生活的磨难而徒留下的痕迹。
“除了越来越萎体力跟不上之外,其他都很好。”
殷歌很想告诉他自己在学校认识了个和他说话语气处事风格都特别像的人,但现在想想,这个节骨眼上确实有那么些不太合适。
“不送货?”他示意拖着的货物。
老谢一拍脑门猛地想起:“和你在这扯皮正事都快忘了,哥们别动,马上回来。”说完,踩着风火轮一样骑上电动三轮风驰电掣的撂下这句嘱托往宿舍楼方向去。
殷歌无奈的笑笑答应他,自己这么大个人还能跑不成,何况,他也不至于让自己跑。
他又自己一个人转了会,等到老谢送完货他也刚好回到大门口,老谢平衡好身体站在三轮车平板上。一胳膊环过殷歌的脖子,属于男性特有的浓烈荷尔蒙的味道登时涌入鼻腔。
老谢这是流了多少汗啊!
殷歌屏住呼吸减少怪味进入鼻腔:“这次回来带孩子参加比赛的。”
“可别再走了啊。”老谢指着他表示这是个命令句。
殷歌没有作答。
老谢差不多也猜到这是几个意思,泄气般做出退让:“那在这多待会好吗?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怎么这么黏人呢?几日不见软了不少?
被谁调教的?
殷歌点头,老谢还想说什么吸了口气最后又咽回肚子里,欲言又止的看着殷歌只是说:“有机会大家一起吃个饭啊,都很想你真的,当你走了我们才发现,原来”
“你竟然不是A市的人。”
老谢有些恹,陷入了不好的回忆。
殷歌见这样可咋整,忙一胳膊抡回去:“我这不还在这?比完赛陪你不醉不归!”
“明天!明天来学校!请你吃饭!”
殷歌无奈:“好。”
这一晚,他安抚了老谢这幼儿般的心理足足好一会才把他哄好,等回到酒店,阿南正洗完澡,白皙的皮肤,节节分明的腹肌轮廓以及恰到好处的胸肌肱三头肌,下身一条白色浴袍包裹,殷歌哽住,凝神屏气,默念好几遍大悲咒哭笑不得:“阿南啊,你也知道我那什么以前喜欢过男生,虽然我知道我们是朋友,但你这样,完完全全是在……抱歉。”
阿南似是无所谓,亦或是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心上,趟床上刷手机:“你不是我哥吗?”
“我是,可这和你穿件衣服有什么关系?”殷歌拿他没办法。
“我在家的时候在我哥面前都这样。”
阿南回答道。
殷歌不再吱声,拿好洗漱用品刚要关上卫生间的门时,阿南的声音传来:“晚上干嘛了,这么晚?”
“碰到了老同学聊了几句。”
“哦。”
殷歌不知道阿南今天怎么怪怪的,少男的心思可真是多变,算了,可能这就是晚熟的青春期吧。
次日,阿南带领学生在酒店练习技术,他去学校寻找老谢。
本来是越好在面馆见面的,但老谢死活和他说要更早点见到他,硬是让他等到自己送完货见面,要知道这1月的风吹在人身上,那可是要冻死人的。
没一会,殷歌的耳垂就已冻得泛红。
A大的北校区有一处特别好看的荷花池,会跟随作物的生长周期来选择移植的植物,虽然现在河面光秃秃的,但好在周围有几座假山喷泉陪衬,也不失单调。
殷歌坐在池塘边的观光椅子上,决定在这等老谢。
周围不少来这拍照看书的人,得天独厚的美景是人都喜欢,殷歌看着一整个团队在池塘边拍照,男的拖着单反比模特还凹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造型,另一边打光师不停地改变灯光的位置,果然啊,每一张大片的背后都有个能凹的摄影师。
看样子应该是摄影社团的。
女孩子身穿单薄的夏季长裙,美是美就是看着都感到冷,正当殷歌托腮回想自己大学时摄影社团是什么样的时候,女模特或许是站得有些久,再加上穿着高跟鞋裸露的脚踝在寒风中冻得失去知觉,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向池塘倒去。
几乎是下意识,殷歌“蹭”地起身,用着差点飞出去的姿势,大步上前一把拽住女生的胳膊,可相隔的距离仍是有些远,他扑了空。
女生的瞳孔无限放大,嘴唇撑大,就在以为自己要完蛋落水时被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抓住了手腕,做梦一般心脏还在跳动不已,便已被拉上岸。
殷歌也跟着心脏上下起伏,女生紧捂着胸口披上朋友带来的毛毯,急促的失了神一样,向对方道谢。
殷歌的目光也紧跟而去,他也想知道究竟是谁快他一步,要知道刚才离女生最近的只有他啊。
视线上移,映入眼帘的是——
许安生那张脸。
与此同时,许安生也正盯着他。
“咚咚咚——”他以为他们不会再相见,他以为从此以后自己的生命中将永不出现他的身影,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在想如果当初他妥协了,现在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然而现在,那个人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看得见摸得着、
“没事。”
他听见许安生开口回答,是那个声音,醇厚带有安稳人心功效的声音。
女生和整个摄影社团都怕了,停掉今天的拍摄收拾好东西迅速撤离荷花池,一时间只剩下他和许安生二人。
许安生身穿一身黑色大衣,修长的大衣衬得他整个人像只竹竿一样挺立,他缓缓走来,在口袋中掏出一团白色的长方形物品:“暖手宝,贴着吧。”
“……”害羞害羞害羞!!
殷歌一时语塞,但言听计从的撕开包装圈成团握在手心,见他做完这一套,许安生便要离开,一点没有要多留的意思。
“哎!”他鬼使神差的叫住对方。
许安生:“嗯?”他侧头示意他有什么问题吗?
殷歌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因为心律不齐而当场休克了,抑制住胸膛的攒动,问:“老谢请我们吃饭你去吗?”
许安生没看懂他这一出的意思,“老谢不是请的我吗?”
“好。”
“!!”殷歌在心里狂喜。
他现在愈发怀疑老谢是不是故意的,怎么送餐送了这么久,他和许安生没事做,许安生又因为这个而不得不停留在这和他一起等老谢,因此便出现了这么一幕。
两个大男人挤在长椅上,看着光秃秃的池塘。
“天杀的人!等我抓住了不灌死他!”殷歌在心里发誓。
与之相反,许安生就显得淡定很多了,要知道在以前,每每热烈且浓烈的像杯烈酒的可都是他啊!
现在怎么就反过来了?
殷歌:“你怎么回来了?”这话一出口他当场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怎么听怎么像“谁让你回来了”。
不过许安生却并没有在意,淡淡道:“华老这边有些事,我就回来一趟。”
他又加了一句:“我会走的。”
如果说只有前一句还好,但最后这句,殷歌怎么听怎么感觉像是专门说给他听得。
他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赶他走,当时不回消息也是有原因的,这些年他憋了太多话想和他说。
殷歌长眉紧蹙,手里的暖手宝开始发烫,攥得越紧温度越贴近手心,他却浑然不顾几乎烫红的手心,想和他解释。
谁知老谢不合时宜的出现:“耶!大伙都在那,走,今天我请客算是交房租了。”老谢对自己的老板说:“许老板,别来无恙啊,小店经营的可是越来越好了。”
许安生偏了偏头,余光中全是殷歌的模样:“别来无恙。”
殷歌最终没能说出口,身前的某人背影,已然变成一睹无法跨越的墙壁,他在墙的外面,再无法看清那人的面貌。
他不得不承认,他和许安生之间有了隔阂。
老谢左拥右抱般跟这个讲讲话,和那个斗斗嘴,而被间隔的两人却各怀心思。
“嘿,我就不知道了,当初你俩人和约好的一样一前一后全给我玩失踪,又几乎同步的在一天出现,怎么,这两年躲哪致富呢?”
许安生不自觉皱眉,“他也才回来吗?他为了什么?他一个人吗?”
他神色紧绷,飞机落地又重归这片故土,说到底多少心里有那么些抵触,但他又在期待。
万一呢,万一殷歌回来了呢?
可真当他见到殷歌时,他又不确定了。
他还喜欢他吗?还是说只把当年双方的感情当做一场玩笑,笑笑就过去了。
许安生趁老谢还在扯皮,转向殷歌这边,谁知和他来了个对视。
殷歌也正看着他!
几乎是一刹那,眼里的火烧向了他的全身,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只是在休眠,对他的感情好比干柴烈火,只差那一滴油。
他鲜明的感受到了,殷歌眼中的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