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了又响，床上伸出一只大手，啪嗒一下按在笨拙的闹钟上，瞬间让整间房子安静下来。床上的人不耐烦的翻了个身，皱着眉头，往另一边锁去。
窗帘如一睹密闭的墙，挡住了外界所有的光线，昏暗是整间房子的基调，床上的人只露，出一头浓密的黑发。
又过了一段时间，直到手机的闹钟响起，床上的人才开始有了动静，整个人像条大虫，裹着被子翻了翻直起身子，睡眼惺忪的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路闵盯着一顶鸡窝头随意搭着拖鞋，像是没有按下开机键的机器，慢慢吞吞且费力，摸索着到了卫生间。
他全程眯着眼，打开水龙头，定格在此。足足差不多1分钟，他才缓缓睁开眼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刷牙洗漱。
昨天晚上有局，是他在国外的朋友回来，还特意带了几个人给他认识。大家喜好相同，臭味相投，这样的机会路闵自然不会放过。
就这样一夜嗨战到天明，此刻路闵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是被灌了一斤水泥，让他难受。
他泼着冷水在脸上，足足有5分钟的时间，才勉强算是清醒。
等他洗漱完毕，走到厨房喝杯水时，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自己家里。
男人裸着上半身，下半身松松垮垮的套着条皱巴巴，满是烟味的裤子，看见路闵，冲他笑了笑，给他倒了杯水。
他笑起来很甜，是成熟男人特有的那一种温文尔雅，倒有些向周斯年那款。
路闵不是说自己喜欢周斯年这种，只是像他这样的男人，换作是谁都会忍不住去接近吧，那种亲和力或许真的是天生就有的。
而面前这个男人和周斯年一样，正是拥有了这种气质。
路闵下意识给了自己两巴掌，他抬头，营业式标准假笑：“昨晚一直在这吗？我，没给你添麻烦吧。”
那人明显是很享受的笑了下，意有所指的手指在餐桌上画圈，优秀的身材曲线碰着桌沿：“昨晚，我很开心。”
路闵：“谢谢。”他在心里咆哮，看来真的是在酒吧喝酒太多就是种罪孽，不是守不住钱就是保不住自己的身子。他很懊恼的注视桌边的水杯，想了又想才道：“实在是糟糕呢？”
男人举着自己的杯子，眼神中很有玩味的冲他道：“或许，我们还可以继续，如果你觉得我的size很符合你的话。”
路闵没有说话，而是标准微笑听着他讲话。
这反应，这意思是个清场老手都一清二楚，男人摊摊手，往卧室的方向去：“不介意我穿件衣服再走吧。”
“随意。”
直到自家大门再次关上，他确信房间里真的只剩下他一人时，路闵才放松，将桌上的水一饮而尽。他赶忙冲到厕所，打开淋浴器，使劲冲洗自己的身体。
胃里不断翻腾，是吸收不了的酒精作怪，路闵很是厌烦的打着沐浴露，清洗着下面。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路闵只觉懊恼。
他不是玩不起，他是根本不敢玩！
别看他平时感觉什么都玩得开，什么玩笑都能开，但事实上，他这人怂的一批，至今为止，嘴上说着“想要男人”“想要人陪”，但其实。
胆子小的要死，每次临门一脚时都是他率先认输。
路闵不断冲刷自己的身体，心里不断咒骂下次再也不去那个酒吧了。
做好这一切，他给周斯年发了条信息，请了半天假。
他觉得就自己这样的，嘴上打着脱单的旗号，暗地里又胆小如鼠，就这样，可能这辈子都脱不了单了。
何况在这个圈子里，真正过日子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求得都是身体上的刺激。
路闵收拾好自己一地鸡毛的情绪，下午去上班，经过美术馆下面的咖啡店时，遇到了殷歌。
好巧不巧，他点的单上一份就是殷歌的。
殷歌握着叫号单，他这才是特意来找路闵的，从回来到现在，他有太多的事情想和路闵说了，倒不是说为了求得他的原谅，只是殷歌想告诉他，自己从没有忘记美术馆。
路闵嘴角向下，眼神躲闪，他接过咖啡后很快转身，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殷歌。要说殷歌遇到事情第一选择是迎难而上的话，那路闵简直和他相反，路闵的做法简单粗暴。
溜，迅速溜。
殷歌大步上前，拦住了路闵。
“路哥。”殷歌道。
他抓住路闵的手腕，制止了他继续往前的脚步。
殷歌和他找了个靠里没人打扰的位置坐下，殷歌欲言又止，然后道：“路哥，好久不见。”
路闵心里苦涩，现下他什么想法都没有，要是非要他做说，那就是委屈。
殷歌是他一手带着的新人，不管是工作方面还是生活方面，甚至他与许安生，他和许安生当时那些事情，他都是能帮就帮。
可殷歌呢，两年内一点消息都没有，哪怕是回到了A市，一句话都没有。路闵只觉心里苦涩，就像被骗财又骗色一样，顺带骗了份良好的跳板，到最后，自己什么也没得到。
路闵望着窗外来往的人群，抿了抿薄唇，眼底显现出一份老成：“要回来吗？”
殷歌：“我不知道，我，我可能没那脸。”
他在来之前问过许安生处理的办法，但许安生吧，永远都是能有最简单粗暴的方法绝不拐弯抹角，他给出的建议是直接回去办公，屁话都不用讲。
咖啡店总是有种很温热的氛围，咖啡豆浓烈的绽放，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殷歌在这样的气氛下脸颊微红，现在已是开始穿单衣的季节了，他理了理自己的卫衣前襟，坐正了身体：“我有想过联系，但都被各种突如其来的事情扰乱了。”
路闵抬起头：“什么事情？”
“当时我刚回去的时候，周斯年来找过我，我清楚的表达过我回美术馆的意愿，我没有一次忘记自己对艺术的热爱，从来没有。至于为什么我两年内连个风声都没有，要是当时许安生没有回来，我可能还能更久，久到我在那边把我的木雕班发扬光大再回来。我想做的事情，我要尽最大的努力，哪怕倾尽全力跌个粉碎，也不放弃。”殷歌看着路闵：“这话不还是你教我的吗？”
路闵被殷歌逗笑，轻笑了声：“我说了那么多好，你就记得了最微不足道的一句？”
“不不，怎么能叫微不足道？酒后吐真言，真金白银的人生格言怎么敢忘？”
其实对于路闵来说，根本没什么记恨在心，男人间喝个酒，吃个饭屁大点事很快就能解决。路闵之所以这样是他觉得殷歌回来到现在天天大把的时间陪着许安生，却分不出一点心思去解释这件事。
他让留着美术馆的职位，路闵一直留着，那人回来了呢？也还是一点表示没有？
周斯年的电话快要打爆路闵的手机，下午有个比较重要的会议，他几乎已能想到元安安发飙时候的样子了。
咖啡也没有继续留着的意思了，路闵小口抿了些细细品尝，浓郁的咖啡豆在舌尖绽放的味道。
他道：“行吧，什么时候来？”
殷歌原本没抱太多的期望，听到这话倏地抬起头，就差一蹦三尺高冲破房梁了：“真的？！”
“爱来不来。”路闵拆开咖啡盖，晃动着一次性纸杯。
殷歌得到回复，如释重负的彻底瘫软在椅背上：“我靠！累死我了！我以为不行的，吓死我了！”他重重的瘫在椅背上，像是没有骨头的节肢动物。
路闵：“我有这么难对付吗？”
“不不不，我的上司最好了。”殷歌说。
“这两年你过的到底怎么样？我也想去联系你，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殷歌笑了下：“挺好的，好的差不了，坏的自然也就那样。”
这点他和路闵倒很像，路闵学着他放松，他心意已决，暂时将工作抛之脑后：“至少你还有许安生陪着你，在你身边，多好。”
“嗯？”殷歌不解。
路闵苦涩：“两年的时间全花费在一个人身上，这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的，一个月，半年，一年，等待一个可能没有任何希望的人，可能只有你了。”
“那你呢？”殷歌问他：“要是你，你会等吗？”
路闵撅了下嘴，想了想：“可能不会，我不是那种擅长等待的人，他既然退出了我的生活就说明我的生活节奏与他相反，那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呢？我不会，爱情是现成的，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便找回来也不是最初的那份感情了。”
殷歌听着路闵的发言，说不出哪里不对也不能完全赞同，最后只能老生常谈的来一句：“等你遇到你要遇到的那个人，可能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路闵苦笑，起身和他一起往外走，临别时他说：“可能吧。”
可能那个人真的会出现，也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出现了吧，但这就是他的爱情观，等待不是他路闵能做的出来的事情。
手机界面在闪烁，他放的音乐戛然而止，路闵掏出手机，是闻乐这小子打过来的。